第五十九章 除夕夜宴（1/2）

好不容易捱到母亲携姝乐退席，众人终于放松了一些，而我只盼着舅舅舅母离去便算是功成身退了。

自太清殿一出来，因饱食酒饭而产生的倦意便被寒冷的夜风完全袭退，送舅舅舅母他们离去后，便带了一盏琉璃灯独自夜行至擎雨搂——这里是王宫里最高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能看见九安城全貌的地方。只有在除夕这一夜，我才能在这里清清静静地待一会儿。

来到楼阁之上，为放下琉璃灯推开四周所有隔扇，坐在宫人提前为我笼好的炭火旁。从袖笼中取出赐福仪式上母亲给我的吉句，然而才拆到一半便觉没了意思，因此将那福纸扔进了炭火上，看着它慢慢被炭火染红，被火苗吞噬变为白灰。

正出了神，只听东南方向的钟鼓楼传来一阵钟声，我在心里默默计数，起身来到凭栏处。看着这王城的心脏，硕大的王宫，眼前纵有千盏宫灯莹莹点点，还是显得空旷而冷清，而方才席间的欢声笑语，还不如微弱的炉火噼啪声听来叫人舒心。再看向远处九安城内遥远的万家灯火，心中思绪万千。回身取了酒壶酒盏来，斟满了一盏便尽数倾倒在那栏杆外头：

一杯酒敬身在异乡的小谢，祝她余生长乐。

一杯酒敬殒命于深宫的童曳，祝他早得安宁。

一杯酒敬亡于流言的霜儿，祝她来生不再为奴为婢。

一杯酒敬兰钦，祝他早日认清自我，别再做长不大的糊涂顽童。

一杯酒敬青雉大人，一杯酒敬……敬我自己。我仰头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如同吞了一柄冷刀子似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这时，钟声停了，我总是没法数到这一百零八下。

“怎么，你竟然躲到这擎雨搂来喝闷酒吗？”璩韶一推门进来，热络地凑过来把手烤暖：“哎呀，外头可冷死了。夜里比白天还冷。”

“你怎么来了？”我进了屋子，关了隔扇。

“原是你在这儿倒酒呢！方才我路过这底下给淋了一头一身。”说着他偏头给我看，果然，难怪方才像是听到人哀叫了一声。璩韶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我反倒过意不去了，只关了四周洞开的门窗，把他一领灰狐裘接过来拷在炉火旁边。

璩韶并不看我，只是给自己捡了个干净杯子喝了一口：“怎么是冷酒？”他回身吩咐道：“取了酒炉来把酒热了，对了，再弄些晚宴上剩下的吃的来。——你不会嫌我打搅了你吧？”

“会。”

璩韶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埋怨地看着我像是看个不成器的孩子：“明知你不会给我留面子，我还总是这么问，真是的，我可是吃够亏了！——今年汝阳公府上办寿酒，你可是缺席了。”

我：“你明知我没法赶回来。不过寿礼可是送去了的，是叔公说了什么吗？”

“哪里，祖父才不会在乎这些呢！我只是想，每年祖父的寿辰，我们都要对弈一局的。”

“你又没赢过，一年一次输给我一大堆宝贝了，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这话可就不对了，人生之中就是要有这样的不痛快才能激励自己长进嘛。”

我不置可否：“所以，你是来找我下棋的？”

“那倒也不是。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你一回，却隔着宽阔的大殿，话也说不上一句。”

“……我们之间，还说得上什么话吗？”

“你这人啊，不说话也罢了，一开口就让人接不上来。”

“你要是喜欢听人曲意逢迎，阿谀奉承，尽可以去找你那班子酒肉朋友，歌女舞姬，反正我是懒得花心思来讨好你的。而且，我也没必要。”话说完我才自知是心里不太痛快，把气都撒到璩韶身上了。

璩韶摇摇头，然后低头笑起来：“这话听上去怎么有点醋味，你莫不是看上我了。”

这话当真好笑，我别开头笑起来：“该是你什么时候看上我了吧，不然去年何以向我求亲呢！当初听母亲这么说，我可是吓了一大跳。心说韶表哥不是怕我，烦我吗？怎么会冷不防向我求亲呢？”

璩韶微微红了脸：“我其实就是为这事来向你解释清楚的。可上回在清风明月馆见面事儿多，也没来得及说。”这时送酒菜的宫人陆续进来，这屋子忽然多了些可爱的温馨感觉。

我看他忙着布菜，暖酒，道：“那还不是你招出来的。”

璩韶被人看穿恶作剧似的抬头朝我孩子气的一笑：“哪儿能怪我呢！来来来，喝酒。”

“兰溪她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