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小公主（1/2）

晚饭罢送走元娘，回来流月宫时天已经黑透了，我站在宫门外不肯回屋，只抬头对着夜空眺望——黑漆漆的天空中半颗星子也没有，好没意思，我收回视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殿下，阿言不会有事的。”

“姑姑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站一站，透透气。”

“可是殿下，夜深了，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姑姑”

姜梅姑姑于是朝我行了礼：“是，殿下。”

待姜梅姑姑离去，一个人杵在这巷子里又感觉呆极了。一阵夜风袭来，我抱住胳膊，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正打算回了，却见脚边有什么东西，弯下腰细看，原来是一枚落叶。

这是一枚梨树的树叶，这时节梨树的叶子应该都掉光了，何以会有这样一片丰满鲜润的落叶出现在这里？

我回到流月宫，朝院子的西边望去，西边墙根底下种着一棵梨树，那是我和姝乐刚住进这里时我们一起种下的。“我说要这里开一扇门，我就能时时过来找你了，可是母亲丝毫不理会，还说什么不成体统。现在我们就在这儿种上一棵树，等这棵树长大了作用也是一样的，我可以爬树过来，你也可以爬树过去。好不好？”“好。”

这棵树长了也该有六七年了，因是姝乐种的，从没人敢去修枝剪叶，而今已然长成了一棵歪歪扭扭的大树。大树长过了墙头便越到浣殷宫去，只有那伸进浣殷宫的寥寥枝叶在这寒冬还展现出了生机，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数枚回春的嫩叶，缀着三两簇娇弱的梨花。——因姝乐体弱多病，在冬天要格外注意保暖，那宫院里便不分日夜的有炭火的暖气，药汤的热气溢出来，养得院中的草木都不辨春冬。

“将檐廊底下的苇帘都放下来，卧房里再置一盆炉火放在窗户底下，床上再放一床被子。——对了，这院子里的灯全都点上。芸香，去把我的琴抱来。”

“公主，哪一张琴？”

“鸣鸾琴，我从书院带回来的那张。”

我在廊檐下抱着鸣鸾琴对着满院宫灯弹奏了一曲。这支曲子是一首古琴、箜篌合奏的名曲。从前母亲为让姝乐强身健体，曾安排我们一起习舞，可姝乐实在体格太弱，学了一段时日后便放弃了。为此母亲便辞了教习舞蹈的老师，安排我们各自学一门乐器。我学古琴，姝乐学箜篌。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们分别住进了流月宫和浣殷宫。这两座宫殿只有一墙之隔，又被称为双子宫。

久不碰琴，这一曲还远不够过瘾，但琴弦在冬日本就凝涩，况且这鸣鸾琴多日以来没有阿言保养，多弹唯恐琴弦会有所损伤。

趁宫人们收拾寝室，我亲自抱着鸣鸾琴移步去了书房。芸香帮我把琴放好，便乖乖站在一旁。我思索着，道：“替我记上一笔：预购琴弦，请画师，送成衣图织人工坊……”芸香不知所措地呆站着原地，我只好把那簿子找出来给她。芸香于是动作生疏地拿起笔，在簿子上比了又比，忽然跪在我面前：“公主，奴婢，奴婢不会写字。”

真是闹了个笑话。“算了，起来吧，我自己来。磨墨会吗？”

“奴婢可以学，姜梅姑姑说奴婢学东西学得快，”芸香已经上前来动作了，“公主，是这样吗？”

不及阻止，就见她往砚台里放了许多清水，研磨墨团的动作又太过莽撞，将书案上都溅上了墨汁。“好了，放下吧。”我声音着了急，把芸香吓了一跳。可是不得不急，这墨团是舅舅送的团云胭脂墨，昭越是找不到的，而且这砚台是母亲赏赐的贡品，更不敢毁伤。

“你若是记性好，不必写下来也行。”我生硬地安慰道，“还是回房吧，这屋子里怪冷的。对了，把我给姝乐准备的礼物找出来——你，你动作轻一些，找出来放在明处就行。”

回房躺下，虽然有些疲惫却还不肯睡得太沉，不过是闭眼假寐而已。果然等不到半个时辰，屋子里便传来一声轻响，随着一阵带着药香的寒气扑进了帷帐，我边上的被子被轻轻牵动，身边忽然拱进来了个冷得足以叫人弹开的活物。

“姐姐，你睡了吗？”姝乐用力地贴近我。我不得已推开她，自己钻进提前备好的另一条被子里。“睡了。”我努力克制心情简短地回道。

“骗人，你明明没睡。”姝乐忽然抬高了声音，“你回来了都不告诉我，也不来看我。”

“还说呢！我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你过来看看我？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都没机会送出去。”

“什么礼物？”姝乐并不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看来你并不好奇，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比不上母亲的赏赐。”我翻个身背对着她。姝乐却用力抓住我的胳膊迫使我躺平：“我问你，我给你写的信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不得不说，这么长时间了你的书法一点长进都没有，我都不好意思承认这是我亲妹妹的来信。”

“……那你怎么不回信呢？”

“回信说什么呢？但凡母亲能过目的都没有什么说头，但凡有点说头的，又不能让母亲过目。”

好一阵子沉默，姝乐脆生生叹了口气：“好吧。”

她翻过身，似乎是要睡觉的意思了，然而很快便又转过身来：“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呢？”

“问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