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元娘女侍（上）（1/2）

元娘是奉命前来找我的，为此她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从九安城一路赶来。她一见我，疲倦的脸上便露出了笑意，我忍不住朝她扑了上去，元娘退了两步方才稳住：“我又累又饿，有吃的吗？”

多亏了师兄，元娘不至于辛辛苦苦赶来就挨饿。填饱了肚子，元娘抬起袖子擦擦嘴，说起了此行来意。原来她是先于后面的一队人马而来，一队前来靖凉勘察灾情的队伍。若是顺利，护送我回京后，朝廷便会正式开始救灾。

闲话完，元娘在院子里转了转：“你睡在哪儿？”

我带她去了我的房间，心想要赶紧再给元娘安排一个住处，而且不知道厉青云师兄会不会介意给我多准备一点食物。但没想到，一进了房间元娘便哭了起来，她避开我的视线抹抹脸，四处乱看，罢了回头朝我皱着眉头笑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说话时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元娘的反应让我既感动又不知所措。说完这话元娘便摘下腰间的佩刀，动手开始整理房间。她先将我养着野花儿的破罐子用袖子揩干净放在一边，又将那张藏在一堆破烂下面的案几拖出来，吹掉上面的积灰，把那些有的没的都扔到院子里，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布来在屋子里这里收收，那里捡捡，顺便到处擦擦。一直惯于依赖小谢的阿言的我从来没有发现元娘竟然还有这方面的才能。我站在一边看得口目瞪呆，发现自己完全帮不上忙。

不多时，这地方就露出了崭新的面目，所有没用又碍眼的东西都被元娘一把火烧掉了，同时元娘给床上铺了干净的稻草，乱糟糟的床铺也被整理成了我以往习惯的样子。就连那些师兄送来的吃剩下的干粮，都被元娘保存了起来。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天以来我都过得太不讲究。

忙完这些后我劝元娘休息休息，可她不肯，非要同我一起去见老关爷，说是有一封信要带给他。“老关爷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元娘瞠目结舌地看着我，，显然我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不就是妙手回春的名医吗？至于这封信，我不清楚也没多想。”

“我是说，当初我突然出走，难道他们就没有奇怪吗？”

元娘想了想：“好像是尤珠夫人提前收到了口信，所以……至于后来派我来这里，也是上面的旨意，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顺利带元娘来到燕脂河，简洁到令人尴尬的寒暄后，老关爷接过了信，而后便看也不看就直接丢到了炉灶里。“诶——”元娘气恼地甩开伸出去试图挽救那封信的手，“你这个老头真是无礼，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从九安城带来的。你都不问一下是谁送的信就给烧掉，真是糊涂。”

我拉拉元娘的胳膊：“算了，前辈自有道理。”

元娘生气地侧开肩膀，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嘛！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带走，结果叫你吃尽苦头，根本就没有照顾好你，你看看你，哪里还像个……”元娘欲言又止：“现在又这么对待尤珠夫人特别嘱咐要带来的信，真讨厌。”

老关爷倒浑似事不关己，道：“你们两个，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赶紧哪儿来的到哪儿去，别站在这里碍事。”

元娘于是一把拉着我就走了：“你当初怎么会相信他，真的跟他去呢，一个糟老头子，看上去就不是好人！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到处都是坏人，他们满肚子坏心眼儿，迟早会害死你的，有时候想起来真是急死我了。……”元娘一路上都在这般数落我。不过我不仅不觉得厌烦生气，心里反而有一丝丝感动，到了那官宅，我情不自禁紧紧抱住了她。元娘没理会我，只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我笑着摇摇头道：“嗯——我太开心了，能听到你的声音。”说着话，眼泪竟然流了出来。元娘罗里吧嗦却又毫无重点的话，生气满满又肆无忌惮，几乎能把我们那些在书院热热闹闹的日子全部串起来。“而且，老关爷是个好人。”确切地说，是个好神仙。元娘听罢，撇撇嘴，不置可否地滚了滚眼珠子。

自元娘到来后，好像突然就没了厉青云师兄的消息。不过这并不是巧合，因为若干天后，师兄再次出现是在官府临时修缮的监牢之中。

元娘来到靖凉之后，我原本乱成一团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事事都有随行的人替我安排张罗，衣食住行样样妥帖，我感到久违的轻松。但同时，另一件烦恼开始出现。元娘而今有了名正言顺的贴身女侍身份，因此便生生挤到我身边，昼同食，夜同寝，几乎形影不离，让我觉得要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我并不觉着什么，只和她如同以前在书院一般亲热，但很快，不知不觉间她似乎越过了那条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界线。她询问清晨案几上的野花从何而来，她质疑小黑猫是否太过粘人；而且因为她，我似乎不得已渐少了某种乐趣，我说不上来，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

或许是习惯了一个人的自在。一定是这样。然而元娘并不理会我的各种明示暗示，只一味随时随地跟着我。

两天后来自九安城的马车终于赶到靖凉，元娘几乎立即就开始着手护送我回京的事宜，在并未征得我的同意之下。我心里有些赌气，可说起来又像是无理取闹似的。“……我还不想回去。”我心虚地道。

“为什么？你已经在靖凉待的够久了，苦头也吃够了，怎么还不肯回九安城？我以为你会恨不得立刻上马车离开这里。”

“我……我还得照顾老关爷。”

“你我都知道他根本不需要你的照顾。”

“我还得帮他照料他的猫，这是我答应他的。”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老关爷答应了治我的脸。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要说给元娘也有些牵强。

这话或许漏洞太多，元娘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了。“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