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婢女小谢（下）（1/2）

自从知道了真相，我和元娘便都多了个眼中钉，那讨人厌的家伙似乎无所不在，不论是在厨院，还是去琴室，甚至出入太学馆的时候，总能看见他的身影。听苏林说，兰钦为人放荡，在书院时别的恶习都不得不有所收敛，却对好赌这一点毫无遮掩。以他为首的四五个浪荡子时常在男子斋舍聚赌，至于在太学馆的时候，站在七年课室那边的回廊上，对过往的女弟子吹口哨的一群人，便是他们无疑了。

我对于此事的不作为、不上心多多少少让元娘有些失望，但她同样无可奈何，这事没有报官，就算有人证物证，能拿到小谢亲口说出的证词都于事无补。不过事情很快有了转折，这转折来自阿言。

为了给她家小姐取药茶，她须得一个月去药园一次。

药园在书院靠东北方向的最深处，中间还隔着梅园。梅园里种着上百株梅树，每年冬春之际是书院梅花开放是书院最夺人的景象。可一旦过了梅花的花期，整个园子便都会清冷下来，因其中花木太过茂密，又除了去药园哪儿都不顺路，也就成了书院里最清幽少人的所在。阿言去药园时就必须经过梅园。

这就是在这每月一次的时候，事情出了岔子。

或许兰钦就是这样的人，待在暗处等着看什么时候有侍女落单了便会下毒手——虽然我总不太信他会为了一个侍女下这样大的功夫，但事情往往是说不准的。比如看兰钦的样子，虽然身材粗壮了一点，他眼底的乌青也昭示着他这个人作息不规律，面上的油光也往往能使人联想到“脑满肠肥”这样的词，但不说别的，单看他对待女孩子笑嘻嘻油腻腻的样子也想不出来他会试图用暴力来使人屈服。总而言之，阿言就这样遇到了兰钦。

当阿言捂着肩头被撕坏的衣裳哭着回到斋舍时，元娘正在做每日必做的功课——喂兔子，这之前本来是小谢的事。元娘喂野兔的草都是在野外采的，为此她还请教了周师娘兔子到底吃什么，饮食起居上有什么忌讳。元娘看见阿言的样子，问清缘由后放下草筐就出了门，风风火火的样子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与此同时，带着那只香袋，我正在万卷楼外的紫瀑廊看书。白慕凡也在。

如今四月，书院里最花俏浪漫的地方，要数万卷楼外通往浸月庭的那道长廊。长廊两边种满了紫藤萝，紫藤经年攀爬牵引，早已将长廊完全覆盖，而今花开繁盛，恰如其名。

想不通白慕凡内心竟这样柔情诗性，偏来这紫瀑廊避人读书。我捏了捏腰间那香包，有意要找他搭话，谁知我靠近一步，那看似专心于手上书卷的呆子就远离一步。莫非他还记着仇，不愿搭理我，可是独占尤珠夫人的仇呢，还是我当初“掷刀伤人”的仇？

正想入非非，白慕凡踱步过来：“你找我有事？”

看他不耐烦的样子，我心一慌连准备的迂回战术都给忘光了，只取出那只香袋来，往他面前一递。白慕凡袖子一甩，连忙侧开身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倒是先看看。”

“看了又待如何，我是不会收的。你要清楚你的身份，最好还是放下这心思。”

什么鬼！“……这是小谢的。”当初我无意中见小谢做过这个香袋，不知怎么会遗失在梅园之中。这香袋分明男子之物，想到小谢来到书院，所结识的男子也不过一二，再加上那日阿言所言……我本打算偷偷把香袋交给白慕凡，看他如何反应，谁知他看到自己书案底下的香袋，并不多看一眼，而是直接从窗口扔了出去，动作之熟练直教人怀疑他已经预先排演了数遍。之后同样的伎俩，得到的反应也一模一样，我不得已只能出现在这里，亲自和他对质。

“她的我也不会收。”话说完白慕凡才疑惑地转头过来，“小谢？”

“是，我的侍女小谢。当日和你约在梅园，应该就是为了送出这香袋吧！”我低头细看，这香袋阵脚细密，做工精巧，刺绣选材样样用心，不难叫人猜出她的心思。

白慕凡沉默不语。我继续道：“你去了，在远离女子斋舍，人迹稀少的梅园，为什么？”

“这你管不着。”

“梅园从来少人来往，除了去药园，兰钦又怎会这么巧出现在那里？”

“我和此事无关。我只能这么告诉你。至于到底是谁要针对你的侍女，引了兰钦去，你只能自己去找……”

话刚说到这里，便听外头一阵骚动，原来事有凑巧，兰钦此刻就在万卷楼楼上，元娘一路打听便直接杀了过来。

“兰钦那小子呢！”元娘这样一路叫嚣着走进从未踏足过的万卷楼。听见她的声音，我和白慕凡便纷纷跟了过去。好不容易等围观人群稍稍散开，就见元娘十分剽悍地抓着兰钦已经散下来的发髻从楼上气势汹汹地下来。

兰钦十分狼狈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一面喊疼一面叫屈，简直颜面全无。元娘却一语不发地将他拖到万卷楼外才罢手。

元娘松手后兰钦找回一点底气，恶狠狠地看着元娘，道：“这位师姐，这里可是书院！”元娘没有回应，更没有和他斗嘴的打算，只是干干脆脆地朝兰钦挥了一拳：“禽兽！”兰钦被打得一个趔趄，他再次收拾自己的底气，急急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元娘又过去一拳，还有右眼的老位置：“无耻！”兰钦捂着眼睛不再站起来正面面对元娘了：“姑娘，你别急着打人，先说明我到底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元娘走过去，揪起对方的衣领，又是一拳，这回终于被兰钦挡住了，可接下来又是一记膝盖顶在兰钦的肚子上。兰钦被打得呲牙咧嘴地跪下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肯站起来了。我赶紧过去拦住元娘：“元娘，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不要急于一时吗？”元娘只头也不回地道：“我等不了了。”兰钦被逼到穷途末路，趁机又开口放狠话：“我告诉你，小爷我可不是好惹的，你今天要是把我打不死，那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元娘冷笑一声：“那就只有一气把你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