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公子慕凡（中）（1/2）

事后我方才从其他师姐妹那里得知，苏林苏大公子向来喜欢沾花惹草，招蜂引蝶，在九安城时原是为了气他那个过于严厉的父亲，可来到书院已经恶习难改，对书院的女孩子向来先有三分客气，长相过得去的便还会有三分殷勤和三分勾引，到了手却只剩一分绝情。因此引得太学馆里小半的女孩子都视他为仇敌，这些仇敌里，有的是被那一分绝情伤过的痴心女子，有的则是对苏林作风嗤之以鼻的自诩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如此也就不难解释苏林何以在太学馆逛一圈回来，总会收获不少白眼和唾沫，以及元娘那番看似没头没脑的言论了。然而虽名声在外，以苏林的皮相风度，谈吐态度以及出身背景，照旧招来无数少女青睐且暗生情愫，她们做梦都想得到苏林剩下的那三分殷勤和勾引，至于那一分绝情，不过是理所应当付出的有限代价而已。

这样看来，苏林先前对我的古道热肠原来都是别有所图吗？嗨，还叫人怪失落的。

次日晌午，厨院用饭，忌惮元娘而和我敬而远之的苏林捧着食案过来，也不招呼一声便在我面前落座。元娘远远朝他比划了一下拳头，苏林先是连连点头，接着又偷偷翻了个白眼，我不禁暗自发笑——看来苏林那十分多情，在元娘这儿一分都用不上。但他没有就此离去，而是整理了一下衣角，道：“小玉师妹，昨天是我唐突了，你不会放在心上吧！”

我笑道：“你我也不过初见，我又何必为了元娘只字片语就生了猜疑，拿你当坏人看呢！”

“师妹深明大义。老实说我自从第一眼看到你便觉得师妹眼熟得很，又听小白说你们之间有瓜葛……”苏林正言辞恳切地纠正元娘给我留下的偏见，不料又有两个同门在我和苏林身边落座。

其中一个长相明艳活泼，五官圆润的姑娘叫楚楚，她是课室里最爱笑也最闹腾的学生，追随者不分男女，数目众多。那日我第一次踏进那间课室，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她，案几上笔筒里一大簇红梅衬着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每每下课，也是她的笑声最先昭示着我们课室弟子的解放。她身边文静却稍显呆滞的少女则是她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二人时常一前一后，如影随形。

看来两天过去，她已经决定来拉拢我了。但我没想到，她靠近我的目的是白慕凡。

“听说你是慕凡的表妹？”楚楚先一步开口道。

苏林一听，立即表示头痛地起身离去了。楚楚却更加无顾忌地问道：“你和白慕凡，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虽然她问得并不势利鲁莽，但还是让我觉得不大痛快。“正如你所见。”我简短答道。

“你们自小相识吗？”

“只是偶有听闻，并未交往过。”

“哦——这么说你们不熟。”

“何止不熟，来到书院才头一次见面。说是表妹，不过是远亲罢了。”

“那你也不会知道他是否有心上人，是否已有婚约了？”

这楚楚为人果然直爽开放，和我还没有说上三句话便开始打听起别人的婚嫁情况了。还是说，这在民间并不显得失礼吗？“他有没有心上人我不知道，不过，按照尤珠夫人的一贯行事风格，她是不会提前给白公子安排婚事的。”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夫人向来崇尚天道自然，极少愿意人力矫饰，特别是在晚辈的婚事安排上。先前对于我和戚国王子的婚事，尤珠夫人就不主张太早替我订下婚约，但她又说我身为一国公主该如何如何顾全大局，做出牺牲，说到底也是她无法扭转母亲的决定，只好给我灌输些大道理叫我认命罢了。但那婚事是否真是牺牲，此刻的我还很难有深刻体会。

和楚楚说完话用完餐，我慢悠悠起身，却瞧见白慕凡竟不声不响背对我正坐在我身后，虽一身太学馆学服，但他的身形，不，是气质十分出众，只须一眼便能认出来。他什么时候来的？莫非，他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

就这么一回，架不住对方的热情偷偷做一次小人，却被闲话的正主逮个正着。然而偷看一眼，白慕凡却浑然不知似的专心用餐，我于是转身从另一个方向快步溜走了。

我的分析让楚楚受到了鼓舞，她开始进一步凭着一股热忱以尤珠夫人为突破口，打听各种她心中未来婆婆的事情。同时开始不声不响地拉我入伙，让我享受完全融入书院，融入大家的感觉，并一步步潜移默化地引导我站在她的阵营，唯她马首是瞻。这期间，我的穿戴吃喝，闲时交谈的对象，样样都受到她的影响。

我讨厌这种被引导背离本心的感觉，原来除了母亲的王权在上，让人不敢反抗外，还有这种让人无从反抗的带着友谊面具的无形绳索。

可惜我虽及早认识到了事情本质，却还没学会该如何拒绝一段甚至不够真挚的友情。难道我要告诉她：我今日不想穿这件湖蓝色的裙子，我要穿那件石榴花裙？或是我现在不想去杏林散步，我想一个人去万卷楼待一阵子！

有些话面对有些人是说不出口的，而面对楚楚，就算我说出了口，她也只会当压根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