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风邪（2/2）

“那便谢过朱二爷了，二爷喜欢南洋海珠，大可拿上一斛，女子多了，家中的海珠也就多备了些，二爷也替我送一下给朱家的姐姐妹妹们。”林珑此时已然回神，话说自然滴水不漏，心中也暗暗在想，这朱二爷一日不见，怎变了个人似的。

朱升平也正要道谢，却被站在床边的一个丫鬟出声打断。

“朱二爷这边跟着我下去拿海珠吧。张老管家也真是，药材带回来便是，怎滴人还请回来了。”后半句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房间就那么大，声音再低，屋里的人哪个又听不见呢。

说这话的人是立在林珑牙床边上的一个丫鬟，说是丫鬟，但穿着同别的丫鬟完全不同，那布料虽然比不上林珑身上的，但比起其他丫鬟也高了数分，而且妆容也精致了不少，容貌秀丽，却不是楚南女子的脸型，这身材往那一站，便知是北方来的女子。月小小嗅觉甚好，甚至还在嗅到这女子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异香是林府中从未有过的。

“放肆！”病榻上的林珑顿时大怒：“我林府如何轮到你一个丫鬟做主？滚下去！”

哪知这丫鬟只是无所谓的朝着林珑施了一礼：“大夫人命我好生伺候姑娘，此时非常时刻，湘湘可不敢离开姑娘半步。”

这话直顶的林珑连连咳嗽，一时半会说不出来话来。

月小小见自己这高墙内的朋友受了欺负，也是忍不了，当下抽出原本插在腰后拂尘，轻轻甩在左臂上，看向那湘湘：“我只知林府大户人家，想来下人尽皆识得礼数，如今唐国强盛，主仆纲常又与君臣何异？如此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丫鬟，哼，不如报官告他一个不尊纲常了事。”

湘湘原本见林珑说不出话来，正自得意间，听到月小小的这番理论，当即气急：“你是何人！我林府如何轮得到你当家做主？”

此时林珑已然停止咳嗽，斜倚在牙床边上，悠悠说道：“我与月亮妹妹情同手足，你让她说上两句又有何妨？这林府，莫非是你在当家做主？湘湘，我知你背后站着大夫人，但林府有林府的规矩，你若再敢放肆，大夫人也保不住你！”言下之意，此刻有外人在场，金陵朱家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谁知道这位朱二爷会不会往外传，林家要是在朱家二爷面前出了丑，等于在唐国所有权贵面前出了丑，若真是如此，便是林家大夫人知道这事，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湘湘原本无非就是想让林珑在朱升平前出个丑，再借朱升平的口把这事传将出去，多少能对林珑造成一两分打击，届时，这林家后院的话语权上，自家主人大夫人总会多上那么两分优势。谁知月小小先是以纲常迫人，林珑后是以林府脸面说事，这两者，那一个罪名坐实了，先不说要治大夫人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自己这条小命可确确实实难保了。于是，不甘心的哼了一声，便悻悻然出了这房屋。

湘湘一出房门，朱升平这才朝着林珑拱了拱手，温声道：“在下原本也确实不应前来，但一来听说府中有王太医隐居，在下对医术也是略有涉猎，得知有机会见着前辈高人的手段，实在是心痒难耐，再者，方才小道姑推断是府内紧要人物患了病，在下也着实放心不下，于是特意前来看看，要是有什么用的上在下的，尽管吩咐，我朱家定不会推辞。”

朱升平这番话原本都是客气话，待得林珑也客气上两句，再留朱升平几天便是了，但这屋中偏偏就有个认真的人。

这王太医虽然是受了林大学士的嘱托为林珑调理身体，林珑也确实在王太医的照顾之下，身体日渐好转，再不是小时候的那病秧子了，所以往日里在林府也没有人能使唤上他，他也乐得自在。但昨日林珑突发恶疾，王太医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以温补的慢药稳住身体，回头另查资料，也是要另寻他法，用以根治。

林珑的病来的实在是古怪，所谓病来如山倒，但这病恶化的也着实太快了，如王太医这般有着高明手段的名医原本是不会用千年人参这等猛药吊命，但此时若是没有这剂猛药，别看林珑如今还有精神气，只怕也是熬不过几天了！

从几人进屋的时候，这王太医就窝在一角苦思冥想那对策良方，林家后院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他更是懒得听了，但突然朱升平提到自己对医术竟略知一二，而且话中的意思似是能帮上林珑，这认真的老头着实给惊道了。

“这位朱家公子？你可看得出林珑小姐的病症？”王太医黑着眼圈，死死的盯着朱升平，好似只要朱升平答的不对，马上就要赶人的模样。

林珑正要替朱升平解围，谁知朱升平对林珑摆了摆手，示意无妨，随后朝着王太医施了个晚辈礼仪，恭声道：“想来阁下就是王太医了？我观林家小姐面如金纸，呼吸急促，如今春暖花开，人在被中，却仍浮现寒意，额头上却又有汗珠，风为春令主气，与肝木相应，在下斗胆，断定小姐是风邪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