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2/2）

沈玥璃让她的样子逗得好笑，问她正事是什么事。

婶子说：“今天晚上是百神节，大家伙儿都会在外面迎神，异人你知道吧？”

沈玥璃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长老楼前两天就把这件事告诉她了，还叮嘱她那一日一定要盛装出席，这是疆北的规矩，简单敷衍可是对百神不敬，会被人唾骂的。

“知道就好，那我就不打扰异人你了，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你赶紧换衣服啊。”婶子对这异人格外有疼爱，这妹子好说话，脾性好，十分地招人喜欢。

百神节这个节沈玥璃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细问过别人，才知道疆北敬天神，天神共有九十九，沈玥璃这个异人凑够一百之数，迎百神是疆北每年的习惯，有点类似外面的二月二请龙王，保佑疆北一年平安。

今年因为有沈玥璃这个异人在，这百神节更为热闹隆重，以前总是欠一个，今年可算是凑够了一百整数。

沈玥璃穿得也不隆重，只是稍微比平时的样子多了些装饰，她实在穿不来疆北的衣服，那沉重的玛瑙链子她挂在脖子上只觉得辛苦，所以倒与往日里在外面的时候并无太多异样，宏祈也换了身稍微正式点的衣服，这衣服还是沈玥璃买的缎子亲手替他缝制的。

量身定做，自然合身服帖，那俊俏少年红唇白齿羞涩一笑，便格外迷人。

“唉呀，这要哪家的姑娘，才配得上我家宏祈啊。”沈玥璃打趣他。

宏祈脸更红，不说话。

沈玥璃便挽上宏祈的胳膊，笑道：“走吧，咱们就看看，他们迎的这百神，都是些个什么神。”

古老的族落热闹起来，也带着些原始粗犷的气息，男男女女上街而行，街上有不少人面具遮脸，恐吓着调皮捣蛋的孩子，主街左右两边各立神像四十九，一直延伸到长老楼，长老楼前巨石垒筑的高台上再立一神像，共计九十九神像矗立。

神像凶神恶煞，在沈玥璃眼中看来非但没什么神佛气息，倒更像是妖气四溢，不过这是疆北的传统，沈玥璃也不会指手画脚点评什么。

他们两人刚刚走入人群，便立刻有身着麻衣的男子过来行礼：“请异人，上神台。”

沈玥璃忍下些笑意，他们居然还真把自己当做第一百位神了，世上能有她这么蛇蝎心肠的神吗？

“宏祈公子，您也请。”那人顺带着把宏祈也叫上去。

沈玥璃的笑意便散得干干净净，看来这请他们的人，是贾家的了。

长老楼前的高台上设筵席，席地而坐，高位无人敢去，左边坐着扎西家和萧家，右边坐着贾家，沈玥璃被请入贾家上方的席位上，一入座，贾婷便凑过来向宏祈敬酒，沈玥璃替他挡下：“宏祈年纪还小，身子又大病初愈，不宜饮酒，我来替他谢过贾婷。”

她说着将碗里的酒一干而尽，也不等贾婷反对。

贾婷也终于被沈玥璃磨掉了耐性，冷笑一声：“异人好酒量。”

“过奖。”

对面扎西飞飞掩嘴发笑：“贾姐姐也真是不怕吃闭门羹，这都第几次了，人宏祈公子对你没意思你看不出来吗？”

贾婷晃着手里的酒杯笑看扎西飞飞：“宏祈公子对我有没有意思这东西说不准，但我倒觉得，异人对你扎西家，肯定是没有意思的。”

扎西飞飞眼色一寒：“怎么，难道异人对你贾家就有意思了？”

沈玥璃抬抬眉，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对谁都没有任何意思。

萧长老颤颤巍巍起身，拐杖顿了下地面，呵斥道：“扎西量，贾施，你们二人身为家中长老，就是这么带后辈的吗？”

扎西量是个年纪看不上不过四十多岁的男人，贾施要年长些，估摸着得有个五六十岁了，三长老里年纪最大的，便是萧长老，他起码活了一百岁了。

所以他敲一敲拐杖还是有用的，至少扎西长老和贾长老都把自家后辈拉了下去，族中大事，他们这些小辈还没有资格插嘴出声。

小辈们安静了下来，就轮到这些老不死的上场，萧长老试过跟沈玥璃修复关系，但沈玥璃她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打算，所以萧长老这张老脸皮也懒得再拉下来，他走到沈玥璃跟前，敬了她一碗酒，什么客套也没有，直入正题。

“异人为百神之列，请归位。”他说着手一指，指向前方不远处的立着的神像。

沈玥璃隔得近了，才看清这个神像与下面的都不一样，这个神像半跪在地，头顶着一个圆盘，圆盘倒立银针，寒光毕现！

沈玥璃眸子一敛，看来他们对自己客气了那么久，是时候要让自己付出代价了。

宏祈悄悄握住沈玥璃手，眼中有焦虑。

沈玥璃拍了拍他手背，让他安心，起身站起来，看着这场中众人，反问萧长老：“我听闻疆北中有能者居族长，族长方有资格命令异人行事，如今看来，萧长老您是这疆北族长了？”

萧长老胡须动了动，说道：“此处以长幼尊卑来请异人归神位，与族长有何干系？”

“按着您这意思，谁年纪大，谁就可以指挥掌控异人，那你年纪最大，所以你就可以了？”沈玥璃一双清亮的眸子含着淡淡冷光，是不是她在疆北装着烂好人的样子装得太好了，连萧长老这样的老熟人，都忘了她在京城中是如何双手染血的了？

“异人你百般狡辩，可是不想归位？”萧长老握紧了拐杖，斗嘴皮子，谁能斗得过沈玥璃？

沈玥璃扬扬眉，笑看着萧长老：“要让我踩着那银针归位不是不可以，但需得有一个令人信服的人出来，扎西量扎西长老是吧，您可知您的儿子在京城是怎么死的？”

“你什么意思？”扎西长老神色微变。

“萧长老是否跟你说他是暴毙而亡的？”沈玥璃轻笑。

“难道不是吗？”扎西长老手下一儿一女本是极圆满之事，哪成想他儿子扎西顿吉去了一趟京城，回来的时候就把命留在了望京。

沈玥璃低着头笑，那事儿有些不太好说出口，但既然扎西长老问了，沈玥璃若不说，岂不是让长老被蒙在鼓里？

所以她不无忧伤地惆怅一叹：“说起来，那扎西少长老也是少年英雄，不曾想，最后死在了一个女人的肚皮上，说起来，谁信呢？”

那个女人叫妩娘，代替了沈玥璃进了扎西顿吉的房间，给他下了一种叫鱼水游的毒药，毒发而亡的时候，睡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不着寸缕的沈毓蕊。

那是多久前的事？好像没有多久，可是沈玥璃提起来的时候，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记忆中有些人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儿身体一向健壮，怎么死得如此窝囊！”扎西长老显得愤怒难当，狠狠地看着萧长老，“萧长老我敬你是前辈，你可是有什么原因故意瞒着我！”

那事儿细说不得，一细说，要牵涉出一大片的人，一大片的事，萧长老是个谨慎的人，他当然不会提起，他只是摇头说道：“扎西长老就这么信一个外人的挑拨？”

“当年扎西顿吉少长老与沈家三子沈耀翎相熟，我想你们都是知道的吧？毕竟沈耀翎还在疆北住过两年，可是巧就巧在，沈耀翎后来又死在了疆北的马车里，我想总不会扎西少长老杀的他的吧？”

“说起来，扎西少长老跟原本京中当时的枫王爷关系也很好，倒是萧长老与枫王爷走动疏远一些，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呢？”

什么叫胡说八道，什么叫血口喷人，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当年那些事明明是沈玥璃一手策划，如今沈玥璃是要把所有的罪证都扣在萧长老头上了！

反正当时在京中的情况只有沈玥璃一个人清楚，那萧长老都是有几分不解疑惑的，现如今便只能由着沈玥璃巧舌如簧胡编乱造害死萧长老不偿命。

反正你扎西家的少长老，很有可能就是萧长老弄死的就对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那扎西长老也算是听出来了。

他倒也没有一下子就信了沈玥璃的全部话，可是对萧长老难免生疑，萧长老不得了，他气得胡须一阵乱抖，拐杖指着沈玥璃半天说不出话，这个女人这张嘴，还是一如当初在京中所见时那般恶毒！

“你信口雌黄！”最后他骂道。

沈玥璃无辜一摊手：“我只是说出当时的情况而已，萧长老你何需如此动气？”

扎西长老起身，半扶半架地把萧长老扶回去坐好，又看着沈玥璃：“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玥璃温柔一笑：“我只是把我所见，如实相告。”

扎西长老眼中闪过挣扎的神色，看着沈玥璃久不说话，最后只一摆手：“我扎西家，不认可萧氏有权命令异人行事。”

“那我萧家，也不会认可你扎西氏！”萧长老气得差点要嗝屁，今日他们上来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百神节的这请异人归位之事，就由他萧家主持，以后的仪式由谁来掌事到时候再定。

偏偏沈玥璃这张嘴，像是刀子做的，三言两语挑拨得两家不和！

萧家和扎西家彼此猜忌都不服气，这场中便只剩下贾家的人了，那位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贾家矮胖长老辛辛苦苦地才站起身，乐呵呵对着萧长老和扎西长老行礼：“那看来今日这百神节请神归位之事，我贾家只好暂时接下了。”

宇文钰烨一行跋山涉水，黎锦说要进得疆北大约要一个月时间，宇文钰烨紧赶慢赶，赶成了二十天，他也大概记得路，明日，大概就能入疆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