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2/2）

“知道。”

“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蒙嘉很诧异的样子。

“不知道啊，不过我不能问你了，任务以外的东西我不能多问，这是蛛网的规定。”荆伊没有太多好奇心，应该说蛛网的人都不能有太多好奇心。

只有蒙嘉低声咒骂：“这个黎锦简直太过份了，居然都不跟你说。”

他们要取走的是一粒大小如同鸽子蛋一般的石头，这石头被放在一个古怪的阵形里，荆伊按着黎锦给的方法轻易就进去取走了这石头，只是出来的时候却遇上了疆北的守卫，蒙嘉原来武功也不错，跟荆伊合力之下不落于下风，正激战之时，疆北外面好像燃起了大火，荆伊知道这是蛛网的接应之策，拉着蒙嘉一路逃蹿，未费多少力气就甩开了疆北的人。

蒙嘉神色有些凝重，荆伊或许不知道，但他却清楚，要拿走“异人璃”有多艰难，荆伊按着黎锦给的方法如此轻易就得手，只能证明这些年来，黎锦有人在疆北潜伏已久，早已摸透了疆北，而且那外面接应的人来得如此之快，也想必是早就准备好了。

整个蛛网行事从来都是多方配合，从不互通风声，却默契十足，堪称完满。

这样的蛛网，有没有在高沙族也埋下潜伏的种子。

“走了蒙嘉，你在想什么？”荆伊见蒙嘉不动拉了他一把。

“没什么，走吧。”蒙嘉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荆伊藏在胸口的异人璃，笑得眼弯弯拉起荆伊就跑。

这傻姑娘，可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何等可怕的东西？

回京的路也很顺畅，黎锦接过异人璃时并未惊讶，有蒙嘉在，荆伊拿到这东西并不难，当然他也不意外蒙嘉眼中对他有些不满：“一路辛苦蒙公子了。”

“不辛苦，倒是让荆姑娘受惊了。”蒙嘉微有些不悦说道。

“荆伊，少主已下令还你自由身，从此你自由了。”黎锦说着离开，把时间留给了那两人。

荆伊有些怔住，自由对蛛网的人来说，太珍贵了。她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尖叫一声，最后整个人挂在了蒙嘉身上：“带我去吃好吃的，吃遍全世界所有好吃的！”

“好好好！”蒙嘉眼中那丝不痛快也烟消云散，有些小小得意荆伊主动抱着了自己，虽然依然是要吃的。

相比这两位的激动，黎锦的兴奋寂静无声，只是把那颗被荆伊随意塞在衣服里的异人璃放在了宇文钰烨桌子上，声音微微发颤：“少主，真的要这么做吗？”

“国师可准备好了？”宇文钰烨握住那颗小小的石头一样的东西，看向坐在一边的楚殇。

楚殇脸上全是犹豫的色彩，他并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对的，所以他的眼神挣扎万分，最后只说：“可以让我看看她吗？”

宇文钰烨扭动桌上的机关，沈玥璃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四周是没有温度仅仅照明的夜光石，她睡在水晶棺里一动不动。

“少主，疆北和大漠其他二族的人已经走了，只有靳太子也准备这两日离京，蒙公子的话似乎无意离去。”黎锦说道。

宇文钰烨点了下头，蒙嘉走不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的人赶紧离京。

“替靳太子安排一场送行宴，本王作东。”

“是，少主。”

总要把这些碍眼的人都送走了，才好做那件事。

楚殇看着沈玥璃看了很久，也不说话就只看着，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沈玥璃还在作梦，而她的梦凶险万分，她缺一个把她从梦里叫醒的人。

从国师的身份来讲，他应该就让沈玥璃如此一直梦下去，永远梦下去不要再醒来。

从楚殇的身份来讲，哪怕沈玥璃是醒来继续恨他，厌他，也比这样了无生气好。他不知道该不该救她。

当她再睁眼，楚殇再也改变了不她的命格，改变不了这天下的命运，他不能这么做，辜负天下苍生，救活沈玥璃，他做不到。

“对不起，烨王爷。”

许久以后他走出来，对宇文钰烨抱歉说道，转身离开，而无人知道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也宛如刀割，若他不是国师，多好？

宇文钰烨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被楚殇的一句“对不起”打得粉碎，他好像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正在慢慢龟裂的大地，裂出无数道裂缝就要崩溃。

“等一等。”他叫住楚殇。

楚殇转身看他，他自书案后缓缓走来，每一步都似云淡风清，走到楚殇跟前时，突然微微一笑，抬手撩起前袍，毫不犹豫，双膝一曲，直直跪下！

“不可啊，少主！”一边的黎锦惊呼一声连忙跟着跪下。

楚殇如遭雷击惊骇不已，连退数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钰烨，宇文钰烨正跪在地上，半低着头，墨色的长发垂在他身后，笔直的脊梁第一次为一个人弯曲：“我求你，救她。”

“你疯了吗？”宇文钰烨何等傲骨之人，何等烈性之人，几时为他人屈过双膝，如今竟然愿意为了沈玥璃，向楚殇弯膝下跪！

宇文钰烨稍微仰起头来看着楚殇：“对，我疯了。”

靳祈在席间喝得酩酊大醉，摇着骨扇直骂宇文钰烨无能，连个女人也保护不好，听得冰灵和荆伊连连皱眉，这人有病，明明那种情况下少主连身都脱不得，怎么保护？

但宇文钰烨不拦他，由着他骂个痛快，只是担心他骨扇里的毒针会不会甩飞出来。

“她若是早些离开你从了本宫，本宫必不会让她受这么多委屈。”靳祈举着一壶酒喝得满身都是，每一个人都有怀念沈玥璃的理由，只有他没有。

“靳太子醉了，扶他下去休息吧。”宇文钰烨放下酒杯。

“少将军，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突然靳祈极为清醒地说了一句。

“不会忘的。”宇文钰烨能得到晋都这么多的好处，是因他与晋都做了些交易，但愿日后用不上。

靳祈第二天就走了，没有让什么官员相送，他来时来得潇洒，去时也去得自在，只是在大周国的这两个月，他丢了一些东西在这里，再也找不回来。

沈玥璃的影子，刻画在他心底，他大概是怎么也忘不了，在大周国的时候遇到过那样一个绝妙的女子。

八月初一，一轮残月。

楚殇最终还是答应了宇文钰烨，宇文钰烨那一跪将他所有的理智都击碎，固守的本心也再不复存。

他眉心的朱砂又现，通红欲滴血，唇色妖异，一头白发被轻风扬起，那谪仙般的国师大人此刻妖孽无比。

沈玥璃被放在那张寒石台上，依如当初的模样，只是她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楚殇指尖滚出些血珠，又接过宇文钰烨递来的异人璃，苦笑一声，将血珠滴进异人璃里，异人璃极为古怪，血滴在上面它竟像吞了进去一般，半点也不往外流出。

楚殇将那颗喝够了血渐渐变成浅红的异人璃压在沈玥璃心脏处，那异人璃像是找到了路，不必由楚殇指引便没了沈玥璃的身体。

“天之异人啊，沈玥璃。”楚殇低低呢喃一声，看着沈玥璃的眼神充满了不忍和无奈。

沈玥璃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时间没有尽头，她像一个灵魂，又是像是一滴水滴，更或者只是一缕空气飘荡在巨大的没有边际的地方，这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无边的黑暗，黑得格外彻底，一点点的光线都没有，从始至终都是均匀而纯粹的黑色。

然后便是更为彻底的死寂，静得像是这个世界都不存在。

她在这寂静的黑色里试过停下来，安静地等待，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那不知道是什么形态的意识一直四处游走，却又碰不到边际，她试过呼喊，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这黑暗折磨得她要发疯，却又无可奈何，她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死了。

为什么上一次死的时候没有这种感受，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梦一醒就到了未出嫁之前。

还是说她并没有死，只是昏迷？

起初的时候她想了这个问题很久，后来她好像渐渐越来越不能集中精神想东西，神识变得涣散，由着这莫名的存在带着她无边无际的飘荡，也许就要永远地迷失在这片寂静的黑色里。

就在她快要彻底失去意识，迷失掉的时候，一道刺眼的白光在纯粹的黑色中透进来，那白光好像有一道神奇的力量，牵引着已渐渐向它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