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2）

黎锦下去，沈玥璃坐在椅子上开始梳理全部的事情，她希望能快点出一个结果，让躺在床上生死难料的宇文钰烨有个宽慰，靳言看着沉默不语的沈玥璃许久，才叫了她一声：“沈小姐。”

“我此时没有闲心与你打闹，有什么事说吧。”沈玥璃头也未抬，仍在想事。

靳言也不见生气，走近沈玥璃：“我只是来看一看你与少将军伤势如何。”

“托您的福，还活着。”沈玥璃应道。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你大可直说。”靳言看着这样沉默且冷漠的沈玥璃有些难受，他还是喜欢看沈玥璃一脸“我就是无赖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谢过靳太子了，不过我此时只想静一静。”

“那你想不想见一见高沙族的族长？”靳言笑道。

沈玥璃抬眼看他，高沙族的族长一向神秘，鲜少有人见过他真容，哪怕是皇帝的酒宴他也不怎么出席，沈玥璃过了这么久也未见过他，靳言居然请得动。

“你不要奇怪，毕竟晋都每年向高沙族买铁矿可是给了他们不少银子的，他们自然愿意卖我个面子。”靳言说得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

朗朗如徐徐清风的声音悠悠而然然地响起：“靳太子可不要胡说，在下明明是因为那箭跟我高沙族有关，不想沈小姐和烨王爷有所误会，才特意登门的。”

先听着声音，再才看见人，见着了人，沈玥璃便明白了这位高沙族族长不爱见生人的原因，他生得过份漂亮，一个男人，生得如同女子一般妩媚，而且是不同于沈毓蕊的那种妩媚，是一种天成的媚色，哪怕他不言不语不笑，依然携几分邪魅，偏偏还不让人觉得讨厌。

靳言听了他的话哈哈一笑：“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可是引荐了你见沈小姐，说好的明年铁矿八折便一点也不能少。”

“明明是九五折，怎么变成了八折？靳太子真是坐地起价。”高沙族长抬起胳膊摇手。

“你们两先聊，我们的事以后再说，我先走了。”靳言见沈玥璃脸上的疲惫之色渐浓，不再多做停留便退了出去。

“族长如何称呼？”沈玥璃看了这个妖孽一样的的男人一眼。

“苏叶琛。”苏叶琛这名字还真配得上这人。

“你想来跟我说什么呢？”沈玥璃支着有些沉重的脑袋打量着这位苏叶琛。

“那要看沈小姐知道了什么。”

苏叶琛笑了一声，几乎是每一个进到京中的使节都有打听过京中的情势，而每一个打听情势的人都会听到一些沈玥璃的传闻，这位京中的沈家小姐着着实实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苏叶琛以往倒也想过认识一番，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又不似靳言那般厚脸皮，便一直耽搁了下来，没想到两人到了真正认识的时候，却是在如此险峻的关头。

“明着的，是今日这些箭是你高沙族的工艺，高沙族擅造兵器我想这手法无人能模仿，暗着的……我想知道，联系过苏公子的人，是沈家，还是宇文钰靖？”沈玥璃眼底迸发出一些杀机，看得苏叶琛有些头皮发麻，心中想着果然主动来找沈玥璃是最明智的选择。

苏叶琛的指骨纤长且细，半点不似男儿的手掌，也难以想象是这样一个柔弱的男人掌管一个以锻造兵器而闻名的族落，他抬手在虚空一点，说道：“十分感激沈小姐还未将在下归在枫王爷一党，否则我真是有口难辩了，不过沈小姐如何得知，我还未投靠枫王爷的呢？”

沈玥璃冷声笑了笑：“你高沙族是大漠三族中紧挨疆北的，几乎是三族与疆北之间的主要屏障，大漠三族一直守望相助，疆北却是贪图你们三族的财富，多年来一直想要侵吞你们三族，若不是几年前烨王爷率军攻破了疆北，你们三族早已是疆北囊中之物，而如今疆北有意要与宇文钰枫勾结在一起，且不说你会不会对烨王爷这个恩人恩将仇报，单说疆北以往行径，以性情耿直而闻名的高沙族，你们会与仇人共事？”

许是没有想到沈玥璃对他们的底细这么清楚，苏叶琛十分意外地望着沈玥璃：“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

“猜的。”沈玥璃的话半真半假，书上有写一半地形，沈玥璃便能推测一半事因，倒也不算是诓了苏叶琛。

“厉害。”也不知苏叶琛是真信了还是假装信了，对沈玥璃倒是真有几分佩服的神色。“

现在能说一说那些箭是怎么回事了吗？”沈玥璃可未忘记正题。

“要告诉沈小姐也并无不可，不过沈小姐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苏叶琛为难地说道。

“那要看你的消息是否值回你的条件。”沈玥璃也不急着答应，苏叶琛主动找上门就是有事要求自己，她急什么？

苏叶琛没料到沈玥璃如此会谈生意，迟疑了片刻只能说道：“我在以使节身份入京城之前做过一笔生意，上面写的是大周国宫中内务府所购，所购之物是一千只利箭，一百把玄弓，本来此事并无不妥，毕竟大周国宫中用箭极为讲究，一直是从我族中直接购买，我也不觉有疑，今日发生此事我也细看差点伤了小姐的利箭，才发现这正是我当时卖给内务府的那一批。”

“你做过那么多的生意，如何确认这就是上一批？”沈玥璃问道。

“沈小姐，借您手中的箭一看。”苏叶琛说着伸出他那么过份纤长的手，放到沈玥璃面前。

沈玥璃将箭递给他，他翻转了一下，在箭羽的位置在两处尾羽底部相接的位置轻轻抚过，又点了点头让沈玥璃去摸一下：“沈小姐可有感受到一些凹凸起伏？”

“这是什么记号吗？”沈玥璃望着苏叶琛。

苏叶琛把箭还给沈玥璃，说道：“其实这也算是我高沙一族的秘密，所有卖出的兵器上都留有记号，这些记号是制造日期和锻造之人的姓名，就是为了防止像今日这种事情有发生怪到我高沙族的头上，这批箭的记号是我盯着打上去的，所以我记忆尤为深刻，沈小姐，我能断定，这批箭是我之前卖到大周国宫中内务府那一批，我还能断定，这批箭今日只用了五百支，也就是还有五百支未曾动用。这是我的长项，沈小姐应当信我才是。”

“现在，我可以说我的条件了吗？”苏叶琛说了许多之后，也回到了他的初衷上。

“说说看。”

“沈小姐可否答应我，永不去疆北？”苏叶琛的条件古怪之极，沈玥璃听着更为奇怪。

“疆北？我为何会去疆北？”

“你只需答应我，这对沈小姐来说，应该不难吧？”苏叶琛透着恳切。

“我答应你。”沈玥璃虽然觉得这条件古怪，但也算是无伤大雅，应下也无妨。

苏叶琛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还露出些如释重负的笑容来：“沈小姐答应就好了，在下告辞。”

可怜苏叶琛，一定不知道沈玥璃出尔反尔的“光辉事迹”。

送走苏叶琛，沈玥璃开始盯着那六支箭发呆，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庞大麻烦，而她无比迫切地想在宇文钰烨醒过来之前把这一切都解决好，这是她欠宇文钰烨的。

皇帝对宇文钰烨和沈玥璃两人遇刺的事显得不甚上心，甚至都没有派过御医来看一看情况，只是宣了沈玥璃问过一次话，知道两人都死不了就让她走了，语调甚至还有淡淡的遗憾，就好像宇文钰烨不是他的儿子一般，沈玥璃开始明白了荆伊替宇文钰烨不值的原因。

他费尽心力想保护的国家，并不敬爱他，他背负骂名去效忠的皇帝，并不喜欢他。不如上战场，不如去杀敌，不如肆意潇洒快活不受这窝囊憋屈气。

那日沈玥璃从皇帝的行宫里退下，回来的路上，她下定决心要替自己和宇文钰烨讨一个公道，若这世间没有公道可言，她就要让这世间偏爱自己，让觉得有失公允的，变成别人！

黎锦半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玥璃正细心照料昏迷中的宇文钰烨，心中感叹了一番，小声说道：“沈小姐，找到人了。”

沈玥璃握住宇文钰烨的手，笑声说道：“等我回来。”

冰灵留在行宫里照料宇文钰烨，除了宏祈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荆伊跟随沈玥璃，见识了沈玥璃最最残忍，最最血腥的一面。

她坐在椅子上，温柔又端庄的模样，细细品着一道好茶，好像眼前有一道春风细雨般的好风光，供她好生欣赏。

而那声声惨叫与求饶便像不存在一般，她从容得更像是享受眼前这人的痛苦哀嚎。

“还是不说吗？”她轻声细语的问，不像逼供，更像情人在耳边温柔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