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变生宫闱（1/2）

皇帝还没有从惊诧之中回过神来，另一个更惊诧的消息让他震颤不已，皇帝的母亲颐寿宫的周太后已经赴太庙请罪去了。而皇后此时更派人来请皇帝赶紧到承天宫去。

皇帝匆匆赶往承天宫，急切地想知道，在他出宫郊祀的这三天，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娘子柳氏如今又在哪里？

汪皇后早等在宫门前，见到皇上赶紧上迎，皇帝伸手一推，将皇后推开了两步。皇帝喘着气，问：谁？是谁密告太后？说！快说！我家娘子现在何处？

汪皇后呆了一呆，心里一阵委屈，眼圈立刻就红了，身边的近侍赶快禀报：皇上错怪娘娘了，这都是永福宫贵妃娘娘和其母春水侯夫人干下的事，怪不得皇后娘娘！

“说，这到底怎么回事？”皇帝怒气未息，紧拧着眉，大声断喝。

汪皇后这就上前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是唐贵妃和陆夫人把皇上在西苑金屋藏娇的事密告于周太后。

周太后一听，马上动了真怒，立刻召皇后来询问，虽然汪皇后百般替皇上遮盖掩瞒，却被周太后指着鼻子，劈头劈脑地痛骂了一顿。

周太后大骂皇后糊涂、愚蠢，贤惠得过了头！帮着皇帝胡作非为！象这种来路不正的民间女子，最容易狐媚惑主，祸害人间！就象妲己、妹喜、褒姒，越是天生尤物，越是祸水妖孽，破国毁家，最是拿手！宫中绝不能容其存身！

周太后因此发狠，说要亲眼看看这个迷惑得皇帝朝政不理，后宫不顾的妖精，究竟怎生一个好模样？

太后法驾前往西苑，这宫里有谁敢拦阻？皇后本想叫人往西苑传信，可是太后娘娘传下谕旨，命各宫各殿，从皇后论起，皆闭门思过。

皇帝听了，跌足浩叹：那，那，那娘子如今何在？

汪皇后说：臣妾也是奇怪得很，太后前往西苑兴师问罪，谁知柳氏竟然不在芙蓉馆中，太后使人搜遍了宫中，也没能搜到……太后心中益发认定这女子必定是个妖孽，专为迷惑皇上，搞乱天下而来……

皇帝脸色先白后青，这会儿咬着牙，眼中泪欲滴未滴，心下寻思：莫非娘子已寻了短见？一时心乱如麻，半晌说不得一句话来。

汪皇后知道皇上心系柳氏，便安慰说：皇上莫忧。臣妾使人查点各处，并无异常之状，况且柳氏的婢女，事发时亦不见其踪，想来必是跟柳氏一道。

皇帝将信将疑，颤着声，怔怔说道：若娘子有什么不测，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汪皇后叹道：柳氏的事，皇上不妨暂放一边，到是母后娘娘那里，皇上该当拿个主意。母后前往太庙请罪，陷皇上于不孝之地，所行所为不配为人君，皇太后因之慈心不安，故趋赴太庙向列祖列宗请罪求恕。皇上如今只有快快将太后请回，不然事泄于外朝巷闾，百官臣子们怕要交相上章，指摘不是，黎庶百姓，四下非议谤讪，太史官和著作郎记入史册实录，试问皇上该如何自处？

皇帝神情呆滞，脸色悲恸，皇后的殷殷劝告一句都没有听在耳里，脑海心上除了柳氏的一嗔一笑，他别的什么都不想理会，他只知道眼下他的娘子，他最心爱的柳氏不见了，踪影无觅，生死不明！

“赐死唐氏！马上给我赐死唐氏！……褫、褫……褫夺封号！”皇帝终于回过神来，手指着苍天，怒目而视。“还有……还有……其母陆氏，一并赐死！”

内侍们万分惊诧地望着皇上，表情惊慌，形止失措。

“立即宣朕的旨意，贵妃唐氏，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其自尽！春水侯夫人陆氏，削去封诰，赐以白绫！”皇帝表情狰狞，咬牙切齿地再次重申旨意。

“皇上！”大惊失色的汪皇后这时候忽然直挺挺的跪在皇帝的面前，哀哀恳告：“皇上请三思！请皇上务必三思而行！”

皇后跪倒，所有内侍宫女齐刷刷全都跪倒，一边磕头，一边高呼：请皇上三思！请皇上三思！……

皇帝不听，仍是一连声的催促。内侍们匍伏在地，磕头不止，皇帝忍无可忍，终于大发雷霆，一脚将汪皇后踹翻在地。

汪皇后跌坐地上，泪流满面，啜泣道：请皇上息怒！恕臣妾昧死进言，但求皇上听臣妾一句，皇上可以不念夫妻之情，却不能不顾社稷安危！唐家父子身领禁军和骁骑三卫，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于此岂能不三思后行！

皇帝看着皇后，眼中忽也流下泪来，哽声道：“没有了娘子，这皇帝不做也罢！都说皇帝富有四海，朕连身边一个心爱的女人也保不住，这狗屁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去，去叫太后重选子嗣，这世上不是太多人想当皇帝么？那就让他们去当吧！”说毕，把脸一沉，厉声厉色地说：“王守礼，替朕拟旨，敕令车骑将军周如喜率羽林卫将士前往收捕春水侯唐明、骁骑将军唐觉之，下狱议处，其余唐氏亲党皆于家中待罪！”

眼见皇上如此不顾一切，汪皇后惶然张嘴，连啜泣都吓得停住了。

“皇帝！皇帝！”宫门外这时有人高呼，只见内侍们抬着步辇，一路飞奔而来，停下时，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陈太后高坐在步辇之上，疾言厉色，大声训斥：“皇帝当真胡涂了么！这国家大事岂是儿戏，竟能如此任性胡为！”

刚刚，陈太后听到皇帝将要赐死贵妃并其母陆夫人，又急又怕，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往承天宫而来，正好听见皇帝下旨要把贵妃的父兄逮捕下狱，当下立即出言阻止。

这几天的事发生的太快，快得让人无法招架。先是宫里有人趁着皇帝外出郊祀，开始作妖作怪，借着由头一个个闹腾。陈太后冷眼旁观，因为置身事外，所以更能悠然自得地准备看场好戏。怎料戏是好戏，周太后却唱得荒腔走板，眼见她小题大做，咋咋乎乎地把事情越搞越大，这一来不但戏唱砸了，事情也变得有些不好收场。要不是这会儿她来的及时，一但收捕的诏旨下发，激生事变，那可真是惊天动地，了不得的大事！

看到陈太后大驾光临，汪皇后心中稍安，当下跪坐地上，泫然泪下，哽声说道：“儿臣不孝，竟要惊动母后大驾。”说完，以袖掩面，涕泣不已。

陈太后叹了口气：皇帝请息雷霆之怒，你们快扶皇后起来。幸好老身来得及时，这诏旨要是发下去，小则生变，大能翻天，岂是非同小可之事！皇帝身系社稷宗庙，令出法随，非经三思，哪能随便戏言。刚刚听人传报，说皇帝要赐死贵妃和陆夫人，老身还不敢相信，哪知皇帝还要收捕唐家父子，皇帝为了一个女子，竟不惜毁家弃国吗？

见皇帝梗着脖子，低头不语，陈太后顿了顿，又说：日子太平久了，总要生出些事端。但不知江山美人，皇帝心中孰轻孰重？唉，小不忍则乱大谋，皇帝要时时记住才是。至于宫人柳氏，眼下好端端地呆在延年宫里，皇帝大可安心。

皇帝一呆，有些将信将疑。陈太后说：那日你母后周娘娘大搜西苑，福姬见势不妙，急切间将宫人柳氏扮成随从的丫头，带到老身宫里暂避，皇帝和柳氏的事，福姬自然都跟老身说了，如今皇帝既然回来了，当把柳氏交还于你。

皇帝大喜过望，连称母后恩德无量，当即起身往延年宫而去。

陈太后见状，不禁摇头数落：周娘娘尚在太庙请罪，皇帝为了这姓柳的宫人，连自己的母后也不管不问了！

汪皇后忙道：太后娘娘太庙请罪，臣妾闻讯，心实不安。臣妾将率妃嫔、太子、公主等人，齐赴太庙迎请太后娘娘返驾回銮。

陈太后点头道：“太后诣庙请罪，叫皇帝如何做人？待见到周娘娘时，皇后当把方才之事详细禀报，想必周娘娘亦当回心转意。”说完。陈太后转过身子，面对一众内侍宫婢，沉声道：今日皇帝发怒之事，你们一个字都不得泄露，谁要是走漏一句半句，乱杖打死，决不轻饶！都听清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