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密谋(1/2)
紫禁城的午门塌了,是被人用剑气斩塌的。
这是嘉靖三年的事情,此后残垣断壁一直保存至今,一砖一瓦都未曾动过,作为嘉靖皇帝训诫群臣之所,亦是国库入不敷出的佐证。
京城今天也下了雨。
雨势甚急。
紫禁城中的禁军侍卫却有增无减,面无表情地直立在宫道两旁,纹丝不动。
因为当今圣上、久居深宫的嘉靖皇帝朱厚熜破天荒地走出了深宫,来为自己的老师送行。
帝师名叫王阳明,世人亦称阳明先生。
按例,天子贵客出入皇宫都有内官相随,且必须从午门的废墟经过,只不过这次相送的不是内官,而是皇帝,走的也不是午门,而是东直门。
正值而立之年的嘉靖帝并没有穿上他那件繁琐的龙袍,而只穿了一件黑色深衣,当然,上面绣着龙纹。
王阳明虽然两鬓已有白发,但在一件白色直裾深衣的衬托下也显得精神。
没有侍卫、没有内官,嘉靖皇帝小步走在王阳明的侧方,恭敬地举着伞。伞不算小,两个人打也能勉强不湿身,但既然是“恭敬地举着伞”,那肯定是要往尊者处倾斜的,皇帝的深衣就此湿了大半,自己却不为所动。王阳明察觉到了这一点,皱了皱眉,把伞往回推了一点,嘉靖却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先生一来,久旱的京城就下了雨,先生真是大明之福也。”
王阳明略一鞠躬,“是陛下广修仁德,上天感召之故。”
嘉靖摇摇头:“先生以前可是从来不说这种话的。”
王阳明笑了笑:“陛下以前也是不说这种话的。”
一直走到东直门的城门,再跨一步就是外城。
王阳明往外跨了一步,恭敬地施了一礼,示意皇帝不用过来。
一内一外。
一暗一明。
一边有雨,一边无雨。
所幸还有一把伞,二人俱在伞下。
王阳明把伞接过来,笑道:“按祖训,天子不出内城。”
嘉靖叹了口气:“祖训太多,朕快记不过来了。”
“于国家有利之事,陛下怎么会记不过来呢?”
“朕可不觉得这祖训全是对的。”嘉靖显得颇为不悦,哼了一下,缓和了脸色,又向王阳明说道:“训练新军之事,就依先生之言,暂缓时日,朕会再三考虑,劳烦先生向……”
“他也算是你师弟。”王阳明笑道。
嘉靖也跟着笑了一下,“那就劳烦先生替朕向师弟解释一下,朕并未怪罪于他,望师弟也不要记恨于朕。”
王阳明点点头:“好。”
“先生此去遥远,车马颠簸,朕可以派官船相送,从运河走,比坐车要好的多。”
“不麻烦陛下了,人一旦老了就对容易对和自己一样老的东西产生感情。”说着王阳明指了指远处。
远处有一驾马车,很破旧的马车。
车上坐着一个人,很瘦弱的青年。
青年手里拿着书,而天上正下着雨,他蜷缩在车盖下,车盖不大,所以他全身都湿透了,但手中的书却依然完好。内官送来的雨具依然放在车边,纹丝未动。
嘉靖很熟悉这辆马车,院长身体还很硬朗的时候,就经常坐着这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去四处讲学,那时候驾车的就是大师兄徐爱。总是穿着一件很朴素的深蓝色衣裳,戴着一顶缺了一个角的斗笠,这就是嘉靖对自己师兄的全部印象。
嘉靖感叹道:“大师兄真是古今第一痴书人!”
王阳明却有些担忧:“书读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他再向皇帝施了一礼,“路途遥远,老夫还得尽早上路。”
嘉靖亦回了一礼:“树人大计就拜托先生了。”
两人就此分别,王阳明在瓢泼大雨撑伞中走向自己的弟子,嘉靖皇帝站在昏暗的宫门里目送他们离去。
破旧的马车驶出宏伟的皇城,嘉靖还愣愣地站在宫门内。
司礼监掌印太监站小步送上雨伞,嘉靖却没有接,而叹了口气:“先生真的老了,朕不该让他进京的。”
太监笑道:“院长身体硬朗着呢,再过几年,还能来教太子治国之道呢。”
嘉靖点点头,向宫内回望了一眼,“应该把午门修好,至少能让先生少走点路。”
扬州的历史很长,长得连扬州人都不知道这座城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的。作为历史很长的东西,无论是一座城池,还是一个人,总会见证过许多东西,比如太平盛世,或者金戈铁马。
如今,它只是一座很安静的古城。
扬州的历史很长,可书院的历史却不长,但无论是城内人还是城外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总觉得扬州与书院都应该是自古就有的,事实上,书院的建立也不过就是二十年前的事。有迹可循,所以不是自古以来。
北六息现在就站在这座城池面前,静静地看着它。
“师兄,现在就进城会不会太早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师弟北蒙问道。
北六息转过身来“不早了,和这边约好的时间不就是今天么。”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估计已经巳时了,虽说远来是客,但也不应该让主人久等。”
“可是,我们才等了一天,还不能确定有没有人跟着我们。”
北六息微微一笑:“我猜没有。”
北蒙皱了皱眉:“可是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一点好。”
北六息又转过身去望着扬州城,很轻松地说:“放心吧,就算入关时有人看出了端倪,也不可能一直追到江南来。,更何况,这是明国最松懈的城池。”
是的,扬州城是整个大明防守最为松懈的城池,这并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大明的第一书院在这里而已,所以不需要什么军队。
作为大明的第一书院,阳明书院在各个方面自然都比其他的书院好得太多,比如不需要考试,欢迎所有愿意学习的人前来读书,与天资无关;还比如不需要学费,只需要交齐杂费即可。但即使已经做到了这样,书院的学生依然不过一两百人。
大多数人家还是连一点杂费都交不起。
扬州繁华早为天下所知,虽然早有耳闻,但北六息二人仍然为此地的繁华所惊叹。北六息一边摇着头,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扬州的姑娘们朝他笑笑,他也朝姑娘们笑笑。
北六息停下脚步抬头一看——明月楼,“我们到了。”
两人刚踏进酒楼,立刻就有小二满面笑容迎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要先上点小吃吗?”
北六息仍然是微微笑着说:“我们是赴宴。”
小二马上弯了下腰:“哎哟客官您看我这性子,不知客官是赴哪家的宴?”
“申公子的宴。”
小二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又马上恢复了笑容,侧身让路:“好嘞,您二位这边请”
但北六息却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告诉我们在哪里,我们自己去。”
“啊?哦哦,申公子就在顶楼右手第一间。”
“嗯。”
酒楼内的装潢极尽奢侈,连楼梯都是南洋的胡桃木所做,北六息走到楼上,静静地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问道:“你说整个明国都这么繁华吗??”
北蒙摇摇头:“不可能,也只能是江南了。”
北六息嗯了一声,又问道:“刚刚那个人?”
北蒙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楼下的小二:“不像是什么特别的人,刚刚的发愣太明显了,大概这位申公子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难得设一次宴吧。”
北六息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继续向上走去。
“清风阁?很雅致啊。”北六息感叹道。
“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为吾与君所共有。”门从里面被拉开,一名书生模样的人笑着拉开了门:“在下申不时,恭候二位多时,请进。”
北六息二人略一拱手,报了姓名,便先后进了隔间。
房间并不大,摆设的也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上也只有一些很普通的点心,一切都看上去很简陋,跟外面的装潢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申不时抬手示意两人坐下:“清风阁,原本是只为扬州的几位富家子弟饮酒做乐而设的隔间,装饰极尽奢华,后来,我出钱买下此间,把不喜欢的东西都给去了,这才略显得寒酸,二位莫怪。”
北六息挑了挑眉:“为何挑了这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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