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开时节又逢君·叁(2/2)
扛着不轻不重的今生,到处浏览自己的前生和来世。
天堂鸟是花中动物,它其实不是花,乃是因为某个特殊且不可原谅的理由,被造物者罚为一只不能飞的鸟,禁锢于花族之中。
天书有的有字,有的没字。对我而言,无字天书是比较好懂而且内容丰富些。读有字天书需要一等的智慧,读无字天书,则需要一等的心情。
当我把所有的集子同时翻到最后一页题曰最后一首情诗时,午后的雨丝正巧从帘缝蹑足而来。三月的驼云倾倒的是二月的水谷,正如薄薄的诗舟盛载着积年的乱麻。
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犹如你爱你的船甚于爱他她。如果你为她而舍船,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贵,如果她为你而弃舟,她将以一生的悔恨折磨自己。
如果生命是一册事先装帧,编好页码的空白书,过往情事对人的打扰,好比撰写某页时笔力太重,墨痕渗透到后几页,无法磨灭了。时光,重叠在一个人身上。
我不断漂泊,因为我害怕一颗被囚禁的心
那样的悬崖年少,毕竟也一步一步攀越了,这些都是生命的恩泽。许多个将夜未夜的晚上,自己散步着,升起了淡淡的、蓦然回首的暖意,心里是感恩的,不只是对人、对知识、对季节,更多的时候,是对那磅礴丰沛的生命之泉。
人的心中是否也有两个相对的天空,一个是艳阳高挂的白昼——我们能够看清楚对方的一颦一笑,听到他的声音里蓄着的是喜是悲。我们能无误地辨认哪一张脸该配哪一个名字,我们知道谁是谁。如果对方把另一个天空翻转在我们面前,那么一切的存在都将变成不存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未入山门身是客,随云随波随泥沤;甫入山门身是谁?问天问地问乾坤?一样的日月,却异般心情,我心愿是一个无面目的人,来此问清自己的面目。能不能识得佛光山的真面目,我不敢说了,但真的在随思随喜,只缘身在此山中。
百年前,是否你也是细裁合欢扇的美婕妤?绽不完的笑容,溢不尽的恩宠,款款是你轻点的舞姿,是你翩翩的倩影。箫笙吹断水云间,凤阁醉饮不歇夜,万里烟箩只为博你一笑。日日春殿怨春冷,我想象你娇嗔的樱桃嘴。
人生像一场大虚幻,何必因挣扎而挣扎、执著而执著,哪怕只是一根草的幸福也该抓住,下一波猛浪袭来,说不定连一根草也没了。
摊开手掌,阳光菲薄,一如你的许诺。太爱你,所以希望你以许诺勾兑眼泪,以永恒明见柔情,却不曾料到,岁月将你的微笑做了伏笔,只待风沙四起,尘埃遍野,便折戟扬刀,杀一个回马枪,陷我于永无翻身之日的险境。
是不是来自于生的终归于死,痴守于爱的终将成恨?是不是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
在你卜居的深山穷野,你宛若处子与生灭大化促膝而谈,抱病独居的信,不改涓涓细流的字迹:“有天半夜不能安睡,出至阳台。山间天象澄明,月光大片大片洒落一地。”
荣华或清苦,都像第一遍茶,切记倒掉。而浓茶转淡,饮到路断梦断,自然回甘。
涛涛不尽的尘世且不管,我们三世已过。
我们唯一遗憾是无法聚膝,然而这也不算,灵魂遥远才叫人饮憾。现实若圆满无缺,人的光华无从显现。
你笑起来真像好天气,白皙素净的脸上总是闪着光辉,似一种累世方能修得的智慧,完整地带到这世。
觉人间,万事到头来,都摇落。
那么,深爱我所深爱的,此去人间,应是无怨无尤。
然而经验中,让我刻骨铭心的红色,却跟血、牲礼与火焰有关。
蒲葵园子里,苍葱笼郁,虽然没有参天之势,却有古木之叹。尤其黄昏的时候,隔着一条马路看傅园,那真是一座孤寂的丛林,时间与空间一起犯锈了的那种。
情在物在,情尽物灭;物之所以珍贵,乃是因人心相印足以生辉,既然心生别意,再美的物都是落花流水。
物,永远是物,有情人一拈手,蔬食饮水自是玉液琼浆,情尽缘灭,则凤冠霞帔无非是衣冠古邱。
灵魂是一匹女绸,分叉的爱就是利剪,裁碎了两仪四象之后,缝制的不是嫁裳,是寿衣,若再要由他亲手为我穿上,便当作是一场葬礼——过去的我已然死了。
传说后羿射下了九个太阳,没有人晓得那九个太阳哪里去了。我猜测,大概统统陨落到地面上,触土成花了。于是,有软枝黄蝉。
人之将老,若无忠言,必有落叶。
有些滋味,哪怕小到风怎样爬梳发发丝,雨怎样沁润龟裂的嘴唇,都必须等到相当的年岁之后,才能玩味其中的深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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