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弦华（中）（1/2）

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瞳，云水若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鼓，如何还能吐出哪怕一个字？那人体内隐隐的炽热，早化尽她身上一切冰霜！

此时此刻，仙子已坠凡尘。

那展现人前的冷傲，原来在他面前，竟是如纸糊一般，根本不堪一击。

惶惶然间，她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只有熟悉的他的气息包围上来，一如偶尔幽夜梦回时嗅到的那样，心跳于是越发急促，几乎就要跳出胸腔，把震动传到他身上去。她张口欲呼他姓名，他却突然俯首，正堵上那两瓣娇艳欲滴的朱唇。

唇，一触即分。

云水若脑海中却陡然一个霹雳，将理智统统炸飞！明明只有一瞬，于她而言，却恍如千万年一般长久。

刹那间，云水若檀口微张，已惊得全身僵硬，双唇血色尽褪。她脸颊上浮起一抹羞红，僵硬的娇躯亦柔软下来，无力地依靠在他身上，凝视着这张早已深刻心底的面容，一时之间，欢欣、满足、怜惜、珍爱，种种情感混杂在一起，融成了一种全新的味道。

那似乎是……幸福。

若能与你长相厮守，此生安敢他求！

云水若把螓首轻靠上他肩头。至此她方察觉，当年与她身量相仿的少年，如今已足足高了她半个头，而那曾经瘦削的胸膛，也已变得坚实可靠了。她不由便笑，双手下放，环住男儿蜂腰，以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也是一样的。”

◇◇◇◇◇◇◇◇◇◇◇◇◇

“师妹何时到的？”

云练手执木梳，在镜也似的青丝间梳动，将稍显散乱的发丝梳归齐整。虽身处罡风凛冽的山崖之巅，他的动作却从容不迫，于细梳慢理间，透显出一片沉静气韵来。

云水若跪坐崖边，任他摆弄秀发，玉靥之上笑意微微。罡风近得她身边三尺，即化为清风一缕，连她半片衣角也掀不起来。

“也就早了半天。山上不见你人，想着大概你还没到，便来外面等候。”

“师妹有心了。”

云练轻抚她如云秀发，将最后一缕乱发梳理整齐，尔后感慨一声：“我这一路紧赶慢赶，没想到仍比你晚了一步。”

云水若眉眼弯弯，浅笑道：“如此说来，却是我不解风情了，应该先藏起来，让师兄先、到才是。”

云练哑然失笑：“师妹果然没变。”

云水若柔柔一笑，道：“师兄却是变了很多。”

“哦？”

“三年之前，我观师兄，不过一大龄稚童；如今重逢，则已气度初具、锋芒内敛……师兄真是长大了呢。”

语中似藏一丝笑意，云练闻言便是一嗔：“说的甚么话！须知你为师妹，我乃师兄，自古长兄为上，再敢口出狂言，说不得做师兄的就要代师教训教训你……哎，别动，刚刚才梳好，小心弄乱了。”

他这厢手忙脚乱，云水若则已笑得花枝乱颤。好半晌她才顺过气儿来，娇声笑道：“那师兄不妨说说，要如何惩治我这不肖师妹呢？”

一语既出，声息俱没。云水若微微后仰，倒入身后之人怀中，仰望苍天浮云，低声叹息：“真好……你我都不曾变。”

云练轻拥着她，同样微笑。他心中原本亦存惶惑，不知阔别三载，彼此再相见时，会否同过去一般亲密无间。虽说就在方才，两人关系已更进一层，但直至此刻与她笑闹如昔，昔时今日于焉重合，他才真正消了忧惧，安了心神。

云水若问：“师兄可梳罢了？”

云练嗯了一声。云水若便翻起手，将掌心之物呈上：“喏。”

那无疑就是簪子了，是她先前披散青丝时取下的。云练顺手接过，将其徐徐插入早已挽好的发髻之中。此时他忽然一怔，只觉手中之物好生眼熟，不由讶道：“这支簪子……”

“嗯？”

云练指尖抚过簪子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金蝶，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终于某一刻闪现灵光：“这是……当年出云国买的那支？”

云水若娇躯微僵，抬起手，轻触头上发簪：“你还记得？”声音透着惊喜，一句过后，又接上一声感慨：“就是那支簪儿呢。”

云练且将簪子插好，问道：“你还留着？我记得寒雪剑原身不就是一支簪子么，时时佩戴可聚引寒气，有助修行，而且模样也好看，非凡间俗物可比，怎么不戴那支？”

“这支好看。”

云水若曼声回道，倏尔站起身子，回眸一笑：“走吧，想必师尊已知晓我俩回归，累他久候，却非应有之义。”

云练啊了一声，下意识挺直身子。云水若只当他应了，足尖微点，身形已腾空而起，朝太璇峰方向飞去。

云练唤之不及，无奈之下唯有御剑追赶。不知为何，在他眼前，总会晃过那只翩跹飞动的金凤蝴蝶。

太璇峰、太璇宫。

时隔三秋，太璇宫中不见丝毫变化，辉煌仍旧，冷清依然。穿行其间，虽有如落画里、如履仙境之感，只因寥无人烟，难免便生孤寂冷凄之意。

云练四望宫中胜景，感慨道：“十多年了，这儿一直这副模样，也不知何年何月，方得见证本脉兴盛之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