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魇（上）（1/2）

时至夜里。

一轮满月斜挂天边。是夜星子漫天，与清皎月光交织映照，却挥不散笼罩全岛的沉沉阴霾。

血池边，两个道人各从一方现身。丹阳子望望天上银月，问：“真君那边准备得如何？”

罗然真君淡淡道：“俱已停当。话说回来，贫道倒有些放心不下灵墟宫那边。”

“真君多虑了，此等担心大可不必。只要罗然门不拖后腿，本门决不会出任何纰漏。”

“丹阳子掌教有信心便好，那贫道就静候佳音了。”

丹阳子突然仰起头，目光穿透空无一物的虚空，不知落去哪里。末了他低下头来，语中几多唏嘘：“真没想到，贫道这辈子，还有和真君联手的一天。”

罗然真君大笑道：“此亦非我所愿。只不过，两个外人后生都能鼎力来助，你我好歹是一派之主，又岂有将门派存亡尽托他人之理？这把老骨头锈了这么多年，也该动上一动了。”

“你这老道……”

丹阳子指着面前的老对手，亦是一笑：“职责所在，不敢辞尔。”

一缕微风拂过。

风中隐带一丝玄异气息，虽而微弱，然而钻入鼻中，带来的刺激却又强烈无比，那就像是千百具尸体堆在一起同时腐烂的气味，纵然二道已是还丹上境，腹中亦一阵抽搐，恨不得把酸水都呕吐出来。

血池中突然冒起一个气泡，啵的一声爆裂，溅出的却非血水，而是一股灰褐颜色、秽浊无比的浆汁。

二道见得此景，神情俱都一凝。丹阳子强忍呕意，喃喃道：

“秽土降临，九狱门开。”

“两界贯通，黄泉心现。”

罗然真君亦然失神。

下一刻，二道同时抬头，只见天上明月周围朦胧的光晕边缘，不知何时，已悄然沁上了一层血色。

那血色更而向内渗透，转眼功夫，整圈月晕都已染作赤红。

“天现血月，地涌黄泉，十地通达，妖灵来投。哼，此物美其名曰异宝，然而究其本质，实是天下一等一的邪物。”

丹阳子摇头感叹，望向罗然真君，道：“黄泉已涌，血月既现，接下来，就该轮到血魔了吧？”

罗然真君微笑稽首，唱一声“然”，身形渐在弥漫的暗影中隐去。丹阳子默立片刻，便也一拂袖袍，消失不见。

而在天上，赤红颜色正不住扩散，由外而内，终于弥合在一起，将整轮明月尽染血色，就像一只滴血的魔眼，望之妖异无比，充满了森森邪气。

不知有多少人，在此刻仰望天空，骇然失语。如此诡厉凶邪之天相，岛上多数人休说亲见，简直是闻所未闻。但他们很快就再无瑕为此操心了——就在血月凌空之际，岛外森罗的黑暗忽如夜潮漫涨，从海岸朝里，没过沙砾、石岩、树木……渐将整座岛屿吞没。

那是一片暗红，在血月光辉下，时而更会映出鲜艳的血光！

“血傀！”

罗然门中，不知是谁率先开口，从牙缝间挤出阴冷的声息。

血魔之影便如梦魇笼罩全岛，令人夜不能寐、惶惶终日；而为其前驱的血傀，则无疑是人们眼中仅次于其本尊的可怖之物。

但凡与血傀打过交道者，必会对其毫无灵智可言的嗜血本能心存悸怖。这无关修为高低、胆量大小，仅是人心对此混沌邪物的本能憎恶。

便如水火不能相容，凡具备灵性者，必将与之决绝对立！

“怎么，怕了？”

就在骚动初起之际，温和的声音如一阵清风拂过广场。罗然真君悄然现身，目光缓缓扫视全场。

道人问得轻描淡写，但在场不少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心中除了惧意更有火气。他们本就因血魔围岛、同门遇害等事憋了满肚子火，刻下再受人这么若不经意一撩拨，又哪里还按捺得住？

“当然不！”“岂有此理！”“……”

一时群情激愤，连带部分老成持重、已非年少的弟子也面露激动。罗然真君满意点头，道：“诸位有此心，甚好。血魔之劫，切关吾身，便由我等亲手予其迎头痛击。”

场中猛地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呐喊。这一刻，罗然门上下一心，在场中人无论地位修为，哪怕只是一介火工杂役，也油然心生为宗门存续效死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