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人（中）（2/2）

天罗深望他背影一眼，再不言语，渐渐隐去了身形。

这世间，唯独一字，说不明、道不清。

心有千绪，付了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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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入冬，风平浪静，广阔的洋面像是块深青色镜子，映着天上流云，离得远些，就教人分不清浪花与云影的区别。如此风光，较之其余三季未免逊色不少，处处透着压抑，然若换个角度，则又可见得几许沉静韵致。

转眼已过去一月有余，自从云练辞别敖青太子、离开琉璃海市以来。

这一月来，他借助海图之利，颇去了几处胜景游玩，可谓大涨见识。而眼下，他准备前往的下一所在，则是座名唤“双月岛”的半大海岛，因其地形独特而闻名，在东洋也称得上致。

估摸时辰，离目的地已然不远，云练便释下手中一册《逍遥游》，熄了有提神静心之用的云生香，起身出得舱外。

微咸的海风拂上脸庞，撩起发丝，带来丝丝寒意，直是说不出的惬意。远处空中海鸟翔集，叫声隐约在扑面的海风中，闻之便使人心胸一舒，凭生旷达之情……

咦？

云练忽一挑眉。以他眼力，如若有意，千丈外的蚊蝇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此时他便瞧见，那几只海鸟竟是通体血红，与他过去所见皆尽不类。

不过神州之大，物种无穷，休说区区几只海鸟，纵是再怪百倍的生灵也不胜枚举，他也就不以为意，反而暗忖此地离岸颇远，既有海鸟，左近理应存在着岛屿才是，精神于是一振。

果不其然，海舟再行一刻，前方海平线上便隐约现出一抹黑影，随舟航行渐次清晰，当真就是一座海岛。

海岛左右如镜面对称，各有一座孤峰突兀，内侧凹陷，尖峰则互指相衔，宛若一座天然连通的拱桥，亦似两弯相对的月牙，俨然就是他欲图造访的双月岛。

而这只是双月岛奇观之一而已。除此之外，岛上尚有一家门派，祖上由于理念不合分裂为二，今各据岛屿一边，虽为近邻，却因多年嫌隙而老死不相往来，在海外也算是一桩人所乐道的谈资。

“确是个奇异所在。”

云练覆手眺望。就他看来，双月岛如此模样，并不像自然造化之功，至少也含有某个秘密，譬如天然阵法，镇压着岛上某物才是。若不然天下又岂有这等违背常理的山体？世间确多奇地，但奇地必有其异处，同样也是颠不破的真理。

至于究竟奇在何处，海图之上不曾记载，就得他亲自探索了。

突然一声巨响，船体微微一晃。云练不由惊讶，但见船身周围陡然冲起一圈水柱，数道黑影破海而出，猛地向海舟缠来！

船体自发张开一层光幕，将黑影拦截半空，不使落下。云练定睛一看，见是八条长度不详、宽逾尺半的章鱼腕足，上边密密麻麻满是吸盘，有如无数血口，狰狞可怖之状，换个胆量小的，怕要做上三天噩梦。此时那些腕足明显在发力收紧，然则光幕温润稳固，全无崩溃迹象。

事实上，作为焚无天特意相赠、专用于出入深海的海舟，海王舟要是被尚未化形的妖物毁坏，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船头前方水柱再起。一个巨大的章鱼脑袋浮出海面。云练立时注意到它的眼睛。那里边，赤红颜色有如秽浊的污血，涌动着全无理性可言的暴戾与狂乱。

云练眉头一皱。无论是污浊的血光，抑或凶狂暴戾的意念，俱都勾起了他不甚美妙的回忆：

那是……血煞。

章鱼巨眼突然一亮，周身既而便浮出一层红艳刺眼的血光，腕足的缠绞之力瞬间大了一倍。同时更有浓烈的血气扑面而来，虽不在嗅觉层面，然而对神魂的刺激，又大过气味何止百倍！

“秽物。”

云练冷冷吐字，心念动处，海舟防护禁制便即发动。淡紫光幕徐徐撑开，章鱼还待发力，粗壮的腕足突然就被光幕穿透，整个儿浸染紫色，悄无声息地湮灭。

章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剧烈翻滚起来，巨大的体型着实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然而此刻它半边身子都已消失，性命再是顽强，也终究难逃一死，挣扎片刻，便没了声息，缓缓沉入海中。

血水扩散，染红十丈。

云练抱臂当胸，看着章鱼沉落，目光越发冰冷。他轻嗅风中血气，倏尔抬头，即见双月岛双峰之间，不知何时已蒙上了一层血光。

“好一股凶煞邪恶之气，究竟是何方魔物作祟？”

云练皱眉沉吟，突然一声冷哼，海舟再度起行，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