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碟（上）（2/2）

不过想到对方阴差阳错之下几乎坏了宗门大计，害人熬白了不知几根头发，简宏又能够理解为何宗主非要他死不可，对自家这份差事儿也就无甚冤言，而且说起来，彼此间也颇有些仇隙来着。

可眼下……那厮又在搞什么鬼？他又能搞什么鬼？

原本安逸的差事儿横生变故，简宏恨恨咬牙，触发手边一处禁制，便要调动布置在幽牢内的水镜，观察牢中情形。

他倒也谨慎，眼下情况未明，不宜冒然前往。然而他随即发觉，那处水镜已在方才的震动中毁了。而幽牢外壁同样是由西极玄铁制成，天然就有隔绝神识之效，这么一来，欲查明异状原因，还非得亲身前去不可。

简宏低骂一句“晦气”，腾身就朝幽牢赶去。虽说颇不耐枝节横生，但他并不担心真出事儿——有玄极钉在，谅那厮插翅难飞，且山门禁制不曾示警，也就代表那小辈并没有外援。

简宏阔步来到那间牢房门前，皱眉打量牢门。只可惜他并无透视之能，便也看不见门后景象，只好启动机关，开启牢门。

扎扎声中，面前墙壁缓缓沉下。简宏俯瞰下去，便见得牢中烟尘弥漫，令他一时间视线受阻，难以见物……

烟尘？牢中一切莫非玄铁铸就，何来的烟尘？

一怔之际，弥漫的烟尘中，有寒星一点，一闪即逝。既而眉心一凉，传来一丝刺痛，接踵而至的则是深重的寒意——那是恐惧的滋味。

刹那间，简宏已浑身僵硬，眉心处的刺痛尚在其次，真正要命的却是笼罩而来的剑意。其中透出的凌厉杀机，让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稍有异动，那剑刃便会破颅而入，将他当场斩杀。

“你是谁？”

耳畔响起一个声音，音色清朗，语调却有些飘忽，教人听不出喜怒。简宏不敢怠慢，答道：“无心宗副宗主，简宏。”

话出口的同时，简宏心下不由一阵憋屈。他好歹也是还丹上境，此时却中敌暗算，一招受制，彼此身份瞬间倒转。

“唔，是你啊……”

对方语气依旧飘忽，话里的微妙意味则令简宏心中一紧：“那夜偷袭伤到我的，就是你吧？”

被道破身份，简宏也是光棍，痛快承认道：“不错。”

“我道如何，那夜偷袭我者，虽都掩去了功法气息，彼此间气机脉络却隐然相通，原来是一个门派出来的……你们之所以偷袭我，是为了云雾石？”

“正是。”

“这倒奇了，你们这么急于夺取云雾石作甚？无心宗虽非名门大派，但也算玄门正宗，做事不该先礼后兵么？没道理上来就下毒手吧。”

简宏心下微沉，面上则不动声色，道：“如此最是便捷。”

“便捷？不见得吧，费那么大周折，不也没拿我如何吗？”

简宏额头已微微见汗，却依然否认：“只因错估了道友修为。”

“唔，倒也有理……”

那人的语气似有松动，简宏心下方是一松，面色猛地又变：“言中不尽不实，想痛快去死是么？倒不妨成全了你。”

话音里，剑尖再刺入半分，血便从伤处淌下。在此期间，更要命的剑意已穿透颅骨，抵在紫府门前。

简宏犹不知何处漏了马脚，就听那人道：“按理来说，你们不是‘并不知晓’云雾石为何物么？”

简宏心里咯噔一声，冷汗霎时间湿透重衫。他何尝想这个因一个愚蠢之极的理由自投罗网的小子竟还有这等心计，故意下套给他钻——只因在计划中，无心宗始终都“不知道”云雾石的存在。

“我虽笨，却不傻，但总有些人，爱把云某当作傻子戏弄……泥人尚有三分土性，这么做，真不怕我下杀手么？”

简宏重重吞了口唾沫，冷汗大颗大颗滑落。剑上传来的死亡气息越发浓烈，代表着对方是真动了杀心，随时可能一剑斩来。

但预料中的一剑并未到来，反而连笼罩周身、令他动弹不得的凌厉剑意也在下一刻减弱三分。听那人问道：“这样，说出隐情，饶你不死。”

简宏神色微变，沉声道：“此乃本宗筹谋十余载的大事，要杀便杀，要我泄密那是休想！”

那人似乎颇为意外他的硬气，闻言诧异地道：“我道你之所以与我讲那么多，是因你贪生怕死来着……果如师妹所言，若我能通晓人心变化，她就同意我在她脸上画只乌龟，拉去九剑宫巡游三圈——根本不可能嘛。”

简宏一头雾水，全不知此言何意，但对方下一句话，就让他陡然变色：“既然死也不说，那就去死吧。”

简宏大惊失色，急叫道：“住手！”

剑气应声而停，堪堪已入颅三分。简宏死死瞪着眼间剑刃，身形僵硬，唯恐稍一动弹，就要一命呜呼。

他的确不想死，否则岂会在敌我分明的情况下，受擒之后仍不就死？其后的拒绝看似果断，但不曾用简明的“休想”二字，本就表示尚有转圜余地；何况话里更暗示出筹谋多年一节。他想做的，不外乎自抬身价，以换取对方不杀之诺。

但简宏不曾想对方竟真个如其所言，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全然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竟然就这么一剑杀来……

那人讶道：“反悔了？”

“若我说了，你当真不杀我？”

“那是自然。”

“好，我说，但在此之前……”

“嗯？”

“你须先立个誓。”

话一出口，简宏便觉头皮一麻，耳畔同时响起那人幽冷的话音：“我只是想看看其中有甚误会否……如今你落于我手，不说就死，何来讨价还价的余地？不想死就痛快点儿。”

简宏瞠目结舌，心知话已至此，再无他拿捏余地，无奈之下，只得将所知一切详实说了——至于在此之后，傅拙容不容得下他，那也是之后才要考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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