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仙（中）（1/2）

云练失了魂儿般跪着，手臂无意识收紧，不经意间是那样用力。若她尚有知觉，定会感到痛吧？如今却只有一具愈渐僵冷的身躯静躺他怀，任外界天翻地覆，也醒不转了。

他仰起头。满天星光迷幻，间有一颗星子坠落，在夜空中划过一抹璀璨而孤绝的轨迹；转眼消逝了。他茫然看着，浑不知心中所思，却莫名悲从中来，止息未久的泪水再度夺眶。

滚烫的泪水流经伤口，即是火辣辣一阵疼痛。他眼角抽搐两记，终从那无尽空茫中收回一缕心神。

低头，女子发幕披散，露出的半壁侧颜上笑意犹存，仿佛只是睡了过去。她当真只是睡着了，只是陷入了无梦的长眠。

他搂起她，上身与怀中冰冷的身躯贴合，头脸亦埋在她依然柔顺的发间，身子止不住颤抖，过了一小会儿，终有哀声断续渗出，凄婉哀伤，如一曲奠魂的挽歌，回荡在这太古的星空之下。

“仙儿……”

突然间，云练身子一颤，似是想到什么，霍然抬头，眼中止不住流露激动。他将怀中身躯轻轻放下，手腕一翻，已取出一个由整块青玉雕制的方盒，方盒外镌刻满密密麻麻符篆铭文，以封藏药性，不使外泄。

云练手捧玉盒，且宁神静气，待心境完全平定，方始诵念咒言，每念数句，即从其上揭下一道符篆。那符箓本是刻在盒上，可随他指尖抹过，居然就被揭了下来，悬浮指间，化作一道符箓灵光一闪而灭。即有淡淡玄奥气息弥散开来，笼罩左近三尺之地。

如是连揭九九八十一道，玉盒上的符篆终于尽去，一圈光幕如碗倒扣，周覆方圆。光幕上无数玄奥文字生灭沉浮，正是刚刚揭落的符篆真言。

然而且看此盒开启之法如此复杂，可想而知消耗几何。云练原本便是重伤之躯，真元几近干涸，即便服了一枚华玄丹，真元恢复的速度也远不及消耗，其间那将每一丝真元从玄窍中逼出，堪比抽髓炼魂的剧痛，便是以他心志之坚，亦难以承受，屡屡痛昏过去，全凭一腔决意方得支撑。

云练一抹冷汗，突然身子一晃，软倒下去。贯穿神魂的极度虚弱和剧痛的余韵阵阵袭来，令他恨不能就此睡去。可触碰到身下早已冰冷的娇躯，他终是一嚼舌尖，咳出几口血沫，挣扎着撑起身子。

他捧起玉盒，深吸口气，缓缓掀开。

茫茫金光从盒中照出，那光芒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云练不得不闭起双眼。听耳畔风声缥缈，符篆激发出清淩之音，他慢慢适应了眼前光华，目睁一线，便看见了那道在符箓穹庐内左冲右突不得而出的金光。

那光龙眼大小，时有幻影浮现其间，依稀见得其形若龙，却是具体而微、鳞爪俱全。若有似无的龙吟从中传出，立时有刚阳正大之气弥散方圆。

那气息丝丝缕缕钻入发肤毛孔，云练顿觉神清气爽，周身如浸温泉，说不出的痛快畅美，遍体伤痛顿时大为缓解，近乎枯竭的丹田气漩亦重新开始旋转，自行牵引灵气，炼化真元。

如此药效几不逊吞服华玄丹，可他分明只是闻到了那缕气息而已！

这是一枚神丹，乃白云仙丹鼎之术迄今最高之成就。

“此‘紫金天龙丹’，乃我遍采门中珍藏，耗甲子苦功方得炼出，一炉仅有五枚，其中废品一枚，出炉之际又因天劫而毁却一枚，最终只得三枚。此本为我应劫续命之物，只因难却你们师尊求恳，便答应换他一件法宝元胎。你们也莫怪做师叔的小气，实是此丹干系重大，今后也未必能够复得。我这便授你等服用之方，务必切记……”

白云仙留于盒上的嘱咐流过心间，云练不觉就想，此丹当是师叔在玉清门时所炼，否则以剑宗库藏，未必能集齐原料，故遂有此丹不可复得之论。

他随即敛正思绪，不去看那眼花缭乱的光轨，只定心静气，持咒诵诀，以慑服这枚已生灵性的神丹。

三品灵丹，二品神丹，一品仙丹。

传说中服之即可白日飞升的仙丹姑且不论，灵丹之中亦分三六九等。例如剑宗弟子出行必备的回元丹，任白云仙丹鼎之术再是高绝，却因原材所限，只可算得中品；华玄丹则是上品——至于那些不谙外丹之道者胡乱炼出的毒性甚于药性之物，则实不可称之为丹了。

而若炼丹者丹术超绝，又有稀世奇珍入药，于开炉时招引阴阳二气化生天劫，再安然渡过，使丹药化孕灵性，即可谓之神丹。神丹药效各异，或易筋洗髓、或破劫斗法、或活人药骨，俱是修道人可遇而不可求的神物。如他手中这味紫金天龙丹，即是可以活死人药白骨的神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