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飞蝶（上）（2/2）

总算先前已受了太多震撼，两人未几便先后回神。云练拭去莫名流下的眼泪，暗忖怕是从今以后世间再无可以入眼之景，便收回视线，望向前方。

大殿空荡无凭，无一根支柱，正中央却摆放着一尊高椅。高椅下承一座高台，背高七尺，宽四尺有半，通体似由星光凝就，无一定颜色，只见其极是璀璨，秉承了大殿、乃至整座仙府一贯的风格。

而就在高椅右侧扶手上，置着一块混沌玉石。其光彩迷幻，有如水波，却较星光之璀璨更难言喻。

看着这座加持了诸天辉耀的高椅，云练不免就想，当年坐于其上者，究竟是何许人物？

眼前人影忽闪，似有一人现身其上，侧身曲臂支颔，坐姿慵懒而恣意。云练吃了一惊，定睛去看，却何尝捉住半片衣袂？刻前画面，恍不过一幕错觉。

他不觉皱眉，抬步动身。苏玲仙则浑无所觉，见得他前行，便亦步亦趋跟着。

就在此时，脚底触感有异。既而喀嚓声响，无数粉尘碾磨的沙沙声流入耳中。苏玲仙疑惑低头，即见玉足上覆满了惨白的骨粉，一个骷髅头被她踩碎了半边，此时正仰脸朝上，空洞瞪来，嘴巴犹弯出一道诡异弧度，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苏玲仙低叫一声，足尖轻点地面，人已腾空而起，一跃丈半，远远闪了开去。

脚踏实地，又是喀嚓两声。

她悚然一惊，僵着脸低头，只见又两个头骨被她踩碎，赤嫩双足间尤有半截手骨扭曲伸出，似于濒死之际，犹在竭力挣命。

粗粝的骨粉摩擦肌肤，带来无比强烈的恶心。苏玲仙失声尖叫，足下发力，猛将身下骸骨震成齑粉，既而闪身掠至少年身边，一手搭住他肩，一手捂胸，剧烈干呕起来。

云练哭笑不得，道：“区区两具骸骨，何至于此？”

苏玲仙呕了一阵，方缓过气儿来，不依道：“公子好不凉薄！想我一女儿家，厌恶这些岂非再正常不过？”

云练本想说你一妖狐岂同于寻常女儿家？又记起她当日好大一篇道理，想想还是作罢，只递去一块手帕。

苏玲仙眉开眼笑接过，又乜他一眼，嗔道：“公子倒是手快，难道还担心我要你帮我拂灰不成？哼，女子脚儿最是私密，就算你想碰，我还不给哩！”

说着弯下腰去，细细拂拭那双如玉赤足上的骨灰。

云练为之气结，暗地又自羞恼。他心中的确存了此念，不料竟给苏玲仙道破。然而若非如此，安知她不会以洁癖为由，要自己……

想着想着，目光不觉垂落，乍见那一抹嫩白，便又如受火炙般滑开。

混账家伙！你定力怎如此不济？

云练心中暗骂，努力摒去绮思，把注意力放回大殿。

至此方见，殿内竟散落着不少骸骨，只因刻前心神尽为穹顶、高椅所牵，方才不曾留意。这些骸骨有人有兽，血肉多已销尽，约已死去多年，唯一具形如干尸，脸上犹凝着惊怖欲绝之色。

云练心神一凛，刹那间毛骨悚然！他断不信在此遇难者修为会输于他，但他们俱都死在了这儿，连尸骨也无人收殓。恐怕这座平静的大殿深处，实暗藏着深深的杀机！

他不知为何冥冥中那亲切莫名的呼唤会将自己引至如此绝地，但如今情势实已容不得他多想！

“走！”

凛喝声中，云练剑光一催，拽起苏玲仙就往殿外冲去。

眼角血红一闪。

云练身形骤停，一道血光堪堪擦过胸前，尚未触及，已有深重恶意扑面而来，凶戾之气，透骨生寒！

他神色一变，心知为时已晚，索性站定身子，转回身去。

大殿中央，不知何时已立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