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上）（1/2）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十里长街灯火如龙，绵延不见首尾。

时值上元佳节，春寒犹厉，出云国都最为繁华，号称“天街”的九灯花街上，却是一派火热景象。

夜色未临，街道两旁已有彩灯高悬，紫姹红嫣，与天尽头火红的晚云连成一片。人流汇自八方，将都城各处，乃至外乡的喜庆集于一堂，熙熙攘攘，好不喧闹。

男女老幼，富贵贫贱，尽皆不分，端的是一派盛世太平！

突然间，人群喧哗四起，既而波分浪裂，原本拥挤在街市中央的人流向两侧分开，自发形成一条宽阔的通道。数十人擎举仪仗，从那人流分处行出。一顶明黄色华盖随之现身，象征着帝室威仪的华贵辇车缓缓驶来。

道旁民众早在喧哗初起时便已面露激动，虽未大声起哄，但千万人同时低语的嗡嗡之声，仍然响彻晴空。可等那华盖现身，满场的议论声忽尔又消失殆尽，寂静仿佛会传染似的，迅速笼罩全场。

此时道路分流，喧嚣隐没，便可见华盖之下，尚有一人居中端坐。华盖四周细纱垂落，遮去其人身形，但透过纱帘，仍可见其人乃一男子，样子看不清，心情倒是上好，正不住向着道旁百姓挥手致意。

男人头朝向何处，手臂挥向何处，何处的民众便哗然响应，更有“王上”、“万岁”等词眼夹杂其中，将场中气氛推向高潮。

上元节原本便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尤其在一国之都，更有国君出巡这道礼仪。寻常百姓平素无缘面圣，今日得见，自然是十分激动了。

此时人群之中，一名身服麻衣，混入人群就会被淹没的青年男子正掳臂挥拳，三呼“万岁”，已然完全陷入此间热闹喜庆的氛围之中，以至于有人拽他衣角，也要连拽三下，他才反应过来。

等等，拽衣角？

男子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莫非遭了贼？虽说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富足，但偷鸡摸狗之辈却是除不尽的，每当逢年过节，人群之中更可能混着这些凭“手艺”吃饭的人。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不然。若对方当真是贼，哪有故意让自家发现的道理？这让他心下一定，随即转过头去，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这么不识好歹，在这等关头坏他兴致。

却见那是一个少年，十三四岁模样，生得颇为灵秀，剑眉之下眸若星湖，依稀已有几分俊朗之相。他身上是一件看不出质地的银灰色袍子，形制颇见古意，上绘星图云纹，乍看之下，似乎还在缓缓旋动……

男子一怔，定睛再看，却再不见丝毫异样，似乎那只是件寻常的袍子而已。当下心头老大纳闷，说出话来，也就显得不太客气：“你这小孩，拽我作甚？”

相较于他的直来直去，少年倒是相当知礼守节，行了个在常人看来颇为怪异的礼，方问道：“这位大哥，那辇中所乘何人？”

男子便咦了一声，回头望了望缓缓驶过身前的帝辇：“你不知道？”

少年摇了摇头，见他正背对自己，大概看不见这一动作，又出声道：“不知道。”

男子越发奇怪，上下打量过他，才终于意识到什么，问道：“你不是出云国人？”

少年皱了下眉，微感不耐。好在男子也无刨根问底的打算，表示了两回惊讶之后，便解释道：“那位，就是我们出云国的国君啊！”

说着咧嘴而笑，眉宇间分明溢满了自豪：“说起这位王上，那可当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登基不过三载，便治得举国上下富足安康，家家户户安居乐业哪！想我去年尚在为生计钻营，居无定所，如今却已订下了一门姻亲，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盛世太平，壮有所用嘛！”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向辇车一指：“那这位王上是在……游街？”

“什么叫游街！”

男子大摇其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儿：“这叫出巡，出巡懂吗……不懂？”见他跟着摇头，不由一捂额头，哀叹一声：“老天爷，你这小孩莫非是从乡下来的？不识王上也就罢了，连每年上元节……上元节知道吧？”

他警惕地瞪去一眼，唯恐少年连上元节也不知道。少年笑着点头，道：“山野之人，孤陋寡闻了，还请大哥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