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虞欢笑(2/2)
她身子骨太弱,出生时若不是因着一个江湖术士,险些夭折。那术士说要带她出去游历九年,吸收汇聚天下之灵气精华,方可稳根固基,保住一条命。
这个小我六岁的妹妹,我是打心眼里欢喜的。
白白嫩嫩,软软糯糯,笑起来露出两颗极为可爱的虎牙,甜得像块桂花糕。
阿九回了王都后,我在王都里的日子总算重新有了些许颜色。
这百无聊赖的漫漫长日啊,终于有了些盼头。
我带她去爬树、玩捉迷藏、用弹弓射鸟,教她骑马、打猎、烤鱼,就像四哥当年陪伴我长大那样去陪伴她。
阿九终究不是我,她机灵可爱,贪玩调皮却也知书达礼,很讨人喜欢。就连向来刻薄傲慢的孙贵妃见了阿九,也免不得眉开眼笑得给她吃糖。
阿九是个缠人鬼,尤其爱缠四哥,这点倒是颇有我幼时的风范。
只是,四哥却始终都在避讳,从不多搭理她。至于八弟,我心想他是很欢喜阿九的吧……只是每每见到阿九时,他都会故意板着脸站在四哥的身后。
我始终不能理解。
仅仅因为婀妃是郑后的人?
偌大的三宫六院,多少人站在郑素一侧,又有几人追随孙语曳?
若是郑素一侧的人都是敌人,他们的子女也都是敌人,四哥他们还能剩下多少可以把酒言欢的兄弟姐妹?
恐怕也就他们胞兄妹几人了。
我这样问四哥,他却说:
你母妃的立场便是你的立场,你怎么不能明白?你连今天穿什么衣服明天嫁什么人都是她一手说了算,你还能有什么立场?
我当时哑口无言,却也暗暗下定了“我命由我”的决心。
时间飞逝,转眼便过去了十余年。
除了三哥外,其他几位兄长都已成亲,四哥更是马不停蹄得举家搬去了封地栊和城,那地方距秦环城遥遥万里。
我虽已年过二十,却因着额头上这道狰狞的长疤,留在王都迟迟未嫁。
反倒是阿九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不过刚到出阁的年纪便有络绎不绝的各家王侯将相的公子前去拜见,整日改着花样就为得阿九回眸一笑。
可阿九谁也没瞧上,偏生看上了郑素叫人从车石绑来的琴师。
这琴师到底为什么同郑素有染我不知道,但我却能看出来他待阿九倒是付出了十分真心。
王都里谣传此事是阿九不小心撞见发现的,其实不然,我知道是六妹同她报的信。
听闻二哥说,三哥近来有反水投靠四哥一系的意思,需给他些厉害瞧瞧。
我不曾想过是拿阿九开刀。
我眼看着阿九怒气冲冲地冲进郑后的寝宫,又眼看着她大哭着跑出来,那琴师衣衫不整的紧跟其后,焦急地唤着阿九的名字。
二哥盯着我,我没有去追。
再见时,珺儿已经躺在了棺木里。
父王整日忙于朝政,王都里出了这般大的丑事,他竟然毫无动静。
恰逢肆水传来捷报,珺儿尸骨未寒,他起意大宴朝臣,以庆贺肆水城将士连胜之大功也罢,竟还以不详为由不给珺儿举办丧礼。
也是自那以后,四哥再没回王都过过空霜节。
阿九被草草下葬,琴师昏迷不醒,而郑后则龟缩起来,只对外宣称染了风寒。
所有人都以为郑后和琴师必死无疑。
可他们就连一根寒毛都没有少。
此事不知何时起便成了王都中一条禁谈的铁律:告发论及此事者,奖赏一百白银;违者一概格杀勿论,家中亲眷流放边疆,三百年内子子孙孙不得踏进秦环城一步。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总是幻见摔得不成人型了的阿九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拽着我的袖子喊疼。
偶尔她在梦里也是美好的,穿着那身她生辰时我送的月白云烟裙在星斗崖上扑萤火虫,笑声咯咯,银铃动耳。
等我醒来时,黄昏时分的落日恰好投进窗里,寂寥得叫我喘不过气。
阿九,阿九。
我呢喃着,仿佛阿九仍在我身侧奏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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