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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问题，巴泽尔是不是三十岁左右，人瘦，皮肤黑，腮帮上有颗黑痣。”

“他比我小两岁，按算，现在该三十二岁了。他那会儿人不胖，皮肤黑得跟抹了碳灰一样。不过，脸上却是没痣。”

“他脸上没痣？”

“他捅死老赌鬼舅舅逃跑以后，我就没再看见他。或许后长的，也是未必啊。”

“您知道，他后来进入桑勒禁区，参加反政府的叛军了么？”

“这个我可不知道。你想啊，他杀了人，还是杀了亲舅舅。最起码的，抓到要偿命吧？家里亲戚全都恨死他了，哪个朋友敢接纳他？他也没地方可去啊。你说，去那个地方，呃，逃难，不是意料之中的么？听说，过去山里那伙强盗，他也是入伙的。”

“三四年前被剿灭的那伙么？”

“是的啊。”

“那伙盗贼不是全被消灭了么？”

“哪能啊，听说跑了不少人呢。贴出来的告示我也看了，谎话连篇。那些人为了邀功，什么话编不出来？”

布微微点头，说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是哪里人，怎样才能找到他？”

图万瞪眼道：“你可不能耍赖！我哪里知道怎么找他？我也很多年没看到他了。”

“行吧，您告诉我他是哪里人就可以了。”

图万示意对方靠近，几乎贴住对方的耳朵，说道：“他是三库里人，这儿向北，穿过两个大镇子，远得很呢，怕是百里开外了。老子欠别人赌债，早就跑了，家里应该只剩一个老娘了，这个...”听得院外有人经过，立刻住嘴不说了。

布得到想要的消息，告别出门，离开克托姆村，径往三库里镇而来。他没去过这个城镇，知道该镇在海定郡北部，靠近泠河，是个盛产黍米的大城镇。他沿途询问，临晚便在村镇休息。远离桑勒，战乱所造成的紧张气氛也渐渐稀弱。第二天午后，他来到了三库里，但见城镇外平原辽阔，遍种黍麦，白雪覆盖的成片田地向远方延伸，一望无际，心道果然名不虚传。三库里本是一个古老城镇，建筑风格与简巴多有类似，样式更为复杂繁变，且有不少多层的楼阁建筑。布进入城镇，先往本地的冒险家公会询问，再以委托为名，四处打听，一无所获。多次失望后，怀疑图万诡心欺诈，哄骗自己，却也不甘就此放弃这条线索，按捺耐心，继续打探，终在一个铁匠铺得到了让他兴奋的消息。铁匠告诉他，城北外的甘本村有一个名叫巴泽尔的，外号也叫“狡子”，样貌经历皆类似。

他立刻奔赴镇外，很快找到了甘本村。这是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依着一个小土丘而建。布稍一询问，打听到了巴泽尔的家。从村民们嘴里还得知，巴泽尔因身负人命，已经多年没在村里冒泡，老母亲眼睛瞎了，有一个住在本村的堂兄弟照顾老人的生活起居。他来到巴泽尔的家。但见院墙颓塌，老屋茅顶土墙，厨房也倒塌了一面墙，且看起来根本无人涉足。小院里积雪堆覆，无人清理，只有一条从院门到屋门的足迹。布站在院前，犹豫良久，决定拜访这位老母亲。他上前敲打虚掩的房门，听得一个苍老却中气充足的声音在屋内响应：“是马克尔还是科莱拉，这个时候来干什么，看我死了没？”

布推门进来，看到一个老妇人白发苍苍，端坐在房门对面的椅子上，手拄拐杖，看起来已经瞎了。房屋里的陈设大多是腐旧不堪，看来许久没人动挪，靠内的一张床倒像是新的。布自我介绍，称自己从克托姆村来，是巴泽尔的朋友。老妇人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叫嚷起来：

“我这个儿子早就死了，也根本没有什么朋友！”

老妇人无视对方作任何解释，嘴里大声叫嚷。布害怕惹出乱子，只得退身出来。稍稍思量，在院门土墙后徘徊等待。将近傍晚，一个年轻女人端着一只罐子，踏雪而来，见院门内站着一个人，吃了一惊，缩身欲退。布抢出去，将这妇人拦住。年轻女人避闪不得，看起来很是惊怕，结结巴巴道：

“你，您干什么的？”

“我找巴泽尔，有事想问他。您能帮我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您不要说，我，我也有一阵子没看见他了。”

“您知道他在哪儿么？”

年轻女人道：“我哪里知道？我家男人还抱怨呢，说他有一阵子不给钱了，正要...”住嘴不说，夺路欲奔。

布连忙道：“您不要害怕，我要是找巴泽尔的麻烦，就不会现身见您。这么着，您去送饭吧，我走了，”说着，大步离去。走出二三十米远，扭身回望，看到年轻女人往小屋里去了。

布懊悔自己或已打草惊蛇。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从年轻女人的嘴里，猜测巴泽尔如果还活着，迟早还该回来。他悄悄跟踪年轻女人，知晓她家的位置。两家相隔不远，只有百米左右。暗中窥探，没有发现两处有什么异常举动，只是送饭疏落无常，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一天只有一次。他不敢在村庄里讨买食物，偶尔乘着夜里，前去隔壁村庄讨购干粮，偶尔吃雪解渴。实在犯困，便在草垛里将就。如此反复，挨了近十天。身体的伤势渐渐痊愈，时间已是登遐节前夜。他的耐心至此消耗已尽，心道巴泽尔定是在战乱中阵亡，那笔记或如内特所说的，早已变成了厕纸。挨到傍晚，但见天气峭寒，月明如镜，村庄里的灯火较往日也绚烂不少。他想到往年与母亲共度新年的时光，思恋之情倍增。

他决定即刻回家。在向圣母祈求谅解后，他踏上归途。沿着通向三库里的古道，离开甘本村，急步往回走。不到两里路，忽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让他疑惑的是，在登遐节前夜，正是举家团圆之时，此人孑然独行，实属异常。他心中一亮，暗暗留意，等这个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在明晃晃的月光下，瞥见这人虽然头戴斗篷，脸颊上似乎闪有一个黑点儿。布只觉心中似有一道光闪过，连忙张弓搭箭，扭身作势，欲喝令对方止步。不想，刚转过身，惊见对方已有行动，似将什么暗器甩了过来。他连忙侧身，一把匕首样的黑色物体贴住脑袋飞掠过去。他又惊又怒，喝道：“别动！”对方一击不中，撒腿便跑。布不想伤对方性命，将箭头下摆，飞箭射击，连射两箭，正中对方腿部。对方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布拉紧弓箭，叠布上前，看到弓箭已经射穿那人大腿，稍松一口气。那人双手夹住伤腿，坐在雪地里，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气。

布喝问道：“你是巴泽尔么？”

那人道：“我，我不认识！”

布命令道：“头抬起来！”

那人抬起头，故意只露出右边的脸。布越发确信这人便是巴泽尔，喝道：“我的笔记本呢，你交出来。我们无冤无仇，此事便可既往不咎！”

那人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定是我搞错了，我还以为你是拦路强盗呢。”

布稍近一步，喝道：“你转过左脸，马上！”

那人道：“我也不是怪物，脸上没长什么，你要看便看呗，”挣扎挺身，似欲合作，突然冲撞过来。

布不料这人突然发难，被这人扑倒在地。两人便在雪地里翻滚扭打。那人力气甚大，搏斗技巧也更佳。不一会儿，那人将布按到在地，卡住了脖颈。布看清那人左颊上有颗黑痣，知道这是巴泽尔无疑，也深知此时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使出浑身解数，欲摆脱纠缠。然而，巴泽尔卡住身位，越捏越紧。他感到眩晕感阵阵涌动，命悬一线，心如明镜，捏弄右手成功捏出一支冰晶刃，瞅准巴泽尔肩膀，狠刺下去，冰晶立刻碎了。巴泽尔却也负痛，大叫了一声。布感到身体压力顿减，翻身起来，抽出腰后匕首，扎向巴泽尔另一个肩膀，将他的肩膀刺穿。双方势力顿时扭转。布将巴泽尔骑在身下，不停拳击其面部，直到对方面部血肉模糊，四肢瘫软，嘴里呢呢喃喃地讨饶，猛然想起对方家里还有老母亲，于是收手，压住其双肩，厉声道：

“我的笔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