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未出世的另一个孩子（1/2）

“忠伯一声孤苦，我们不想看到他快死的时候流落街头，一把老骨头最后烂在大街上。”老杜抬起头来对潘明之解释道。

潘明之继续抽烟没有说话。读完忠伯这厚厚一摞案卷，又听完明叔的话，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每一个移民国外的中国人梦里都有一个回不去的家，身上都沾满自己流出的血泪，心里都有一个永远都找不到的归宿，即使坐拥异乡的锦衣玉食也无法幸免。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让他失望透顶，永远也不愿意再认他这个儿子，他真是个失败的儿子；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活着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死了以后他也没有办法为之手刃仇人，他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这双重的挫败感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让他透不过气来，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很快他就会失去另外一个孩子。

“明仔，你敢去找王国安吗？”

“敢。”

“那好，你就代替我去找他，你告诉他两件事，第一不能再伤害杨家人，第二在忠伯死之前不要再索要这件小屋子了，想进地下室，我会帮他想办法。现在就准备出发吧！”明叔毫不客气地说道。

宋晓莲整个下午都在捂着肚子听课，旁边的白人同学魏特妮在下课的时候关切地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笑容说自己有点胃疼不碍事。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并不是吃坏了肚子，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很可能真的怀孕了。

大约一个星期之前，当潘明之已经决定要跟她分手的那天晚上，她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疼。她连夜从医疗室要来了验孕包，结果也肯定了她的担忧，医务室的大夫告诉她最好去医院做个检查，这样就可以百分百确定了。现在在课堂上，她自然是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再说了，即使说出来，吴教授也只会冷冰冰地告诉她，要么挺着肚子回宿舍躺着，要么捂着肚子继续在课堂上忍着。宋晓莲说什么都不敢旷课，那样会影响到最后的gpa，于是她继续捂着肚子强忍着听了下去。

这堂写作课讨论了三个同学的作品。第一个被讨论的正好是魏特妮的作品。她写的是自己三十多年的家庭生活。作为一个法国裔的美国人，她的父亲有着祖先流淌在血液里的浪漫，她的母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她的父亲迷住并嫁给了他，生养了两个孩子。本来这应该是一段终生的罗曼史，可是大概从魏特妮七八岁的时候开始，她的父亲每年都要失踪几个月，电话打不通，工作也辞掉了，奇怪的是她的母亲从未报警，只是在家中抚养两个子女，等着丈夫再次出现。就这样过了大约二十年之后，年满三十的魏特妮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已经年满二十，而她的母亲就是从小熟识的一位阿姨，住的地方离自己家不到两个街区。

正当同学们一边讨论着这篇文章的写作技法一边感慨男人的三心二意时，宋晓莲捂着肚子发出了几声低沉的苦笑。感情这种东西真是瞬息万变，令人根本无从招架。她跟潘明之的感情好不容易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被他单方面宣布结束了，给她留下了肚子里这个不知道该把它怎么办的孩子。这一个星期里，她多次尝试和潘明之联系，可是他根本就不接她的电话，即使听到她怀孕的留言也一概置之不理。她就不明白了，难道他真的不想承认这个孩子了？那她还要不要把它生下来呢？

下午4点多的时候，写作课终于结束了。宋晓莲慢慢收拾了东西，捂着肚子走出了教室，她并没有向宿舍方向走去，而是直接走向了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就在快下课的时候，潘明之终于给她的电话语音信箱留了言——今天他去旧金山唐人街那家曾经提过的律所办事，有什么事情等回来再说。宋晓莲下定了决心，今天她一定要找到他，当面告诉他这件事情。

可是当她找到明叔律师楼的时候，潘明之已经动身去了聚义堂。明叔看着她捂着肚子，一张脸比纸还要白，就请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宋晓莲摇了摇头，说她只想要一杯热水。

“你的脸色很难看，不如坐在这里等他吧。”明叔让花姐把热水递给了她。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不好说，他去聚义堂帮我办事去了，那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清楚的。你还是在这里等他吧。”

宋晓莲看了看手表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今天晚上必须要见到他，我现在就去找他。”

“可是你这个样子——”

“没关系，我只是胃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