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登州（三）（1/2）

章炎快步走在登州城内的主道上，两侧商铺林立，酒肆、绸布商、客栈、当铺、药铺一应俱全。那些行色匆匆的来往人们，脸上都有菜色，好在精神头尚好，看来他们已经适应了这里新的统治者。章炎怕身后万一有个盯梢怀疑自己的便衣军士之类，想起自己的伪装的身份，他正左顾右盼找那宝芝斋的所在。

从主道上走了一会，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章炎看到道路尽头的登州府衙的同时，也一扭头看到了左手边的好大一个亮锦花边暗红挂旗招牌，上书斗大的“宝芝斋”三个字。做戏就要做足，他赶忙向着宝芝斋走去。

来到这宝芝斋的牌匾门下，虽然已经黄昏，可这门口的长龙还是排了不短的距离。章炎也有的是工夫，他一边排进了队伍，一边四下张望起来，他需要找个落脚的地方。排队刚排了一会，他就在宝芝斋对面街道不远看见了一间不那么气派的客栈，名曰信来客栈。想着自己身上不多的银钱，这偏僻地脚的小店正是自己需要的。

不多一会章炎身后的队伍也排了起来，他看看前面的人，是一连好几位大妈，正互相叽叽喳喳说着张家李家的长短，身后倒是一个比自己小上不小的小童，他错后一步，与那小童并排搭话道：“兄弟，你也来给娘亲抓药啊？”

那娃娃平时总是被人呼来喝去，当成孩童看待，自然是有些不爽的，男童嘛，总是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才好。今日一个眉清目秀，眼光星灵的陌生大哥哥管自己唤作兄弟，自是也把自己当个大人看待，高兴地回道：“大哥请了，是我爹爹咳喘，常吃这于大夫的药，今日家中存药不多，爹爹让我来再按照药方抓上几付。”

章炎堆笑说道：“是了，我们村里也都传说这于大夫医术了得，我也是慕名而来。”说着他装作憨憨的挠了挠头继续说：“我本是光州人士，为了寻于大夫走陆路可是遭了不少老罪，不知兄弟可晓得登州城哪有码头？我想回程的时候搭个便船，也好快些回家给娘亲吃上这神医开的药。”

那小童灿颜一笑，抬手指向北方说道：“大哥出了宝芝斋只管沿着大道向着北方走去，过了登州团练营，就能看到海边码头。那码头上自有客船来往的船家，大哥尽可问得。”

章炎拱了拱手，谢了这小童，继续进入队列排队，不一会轮到了他，他冲着大夫胡乱说了些风热体寒的症状，那仙风道骨的坐堂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姓于的，给他开了一剂简单的驱邪解表的方子，章炎按方抓药，仅用了二十文就抓到了老大三包药。那药包正面上大大一个红色斗方，上书“宝芝斋”三个大字，药方地脚用白色硬纸托起，上书如何用几碗水煎成几碗，一日几次的简单服用方法。

章炎拿着药包出来假意抬头看了看天色，想来自己的行止已经完全代入到自己设定的角色中，应该没甚破绽，就朝着那信来客栈走去。

刚进到客栈，开门就听见铜铃响声，前厅空无一人，后堂倒是传来了欢快的招呼声：“来啦，客官里面请。”待到一个小二撩帘出来，正看到章炎站在门口，稍微一怔，心说来了个穷小子，不过脸上却是笑容不变，将章炎引到靠窗的一处小桌坐下，之后问道：“客官是吃点什么，还是住店？”

原来这客栈还有些茶肆酒楼的买卖，章炎问道：“我住一晚，不知都有什么样的房间和吃食？”

那小二摸了摸头巾这才有点真心笑着说道：“小店鄙陋，能入得客官法眼是小店福气，小店上房二百八十文一晚，内外套间还可沐浴。普通客房一百二十文一晚。还有些背阴无窗的北间，只要三十五文一晚，最是经济划算。”

听见小二说到这里，章炎点头道：“就要那三十五文的吧。”

那小二看他打扮普通，年纪不大，料想也住不起那上房。听闻章炎选了房间，小二又准备介绍起饭食来，章炎却没等他说就从腰间拿出一串五十文钱放在桌上说道：“什么方便，就上些简单的吧。”

那小二也不嫌钱少，提起来大概看了一下，高兴的说道：“客官您请好吧。”说完又装模作样的用肩上的干巾大概擦了一下桌子上的浮灰，退往后堂去了。

章炎透过窗户看着那街道上人来人往，直到星星月亮都挂上天空，各家窗户里都点起了灯火，才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口清水，回到他的房间去了。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踏实香甜，不过睡前他还是拿了个房间内的小桌顶在门口上，把桌上原来的一个莲花油灯，清了灯油，倒放在桌子上，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真正安心吧。

第二日他起了个早，与那小二招呼了一声，便抬脚往店外走去。他背着包袱，手里提着药包，左绕右绕，并没有直线往码头而去，而是绕了个弯子，才向着码头而来。路过登州团练营驻地的时候，正好那营地不知为何，大股士兵正从营地内鱼贯而出，街道几乎阻断，只余一条小道让来往行人通过。这过往行人还有喜欢看热闹的，更让人觉得小路越发难走了。章炎没有驻足观看，而是只管发力，想要通过这段人挤人，脚踩脚的路途，当他终于来到登州北海码头的时候，已经是满身大汗了。

这北海码头上人声鼎沸，好像比那城里的人头还要密集些，有清早第一批已经赶海回来的渔船正在卸货，收获却是一般。也有正要出发到近海去碰碰运气的渔船，那船上的船老大看着早先回来的同行卸货也是满脸愁容。也有官宦人家的游船画舫正在离岸，隐隐有丝竹歌乐之声传来。还有许多三桅大船正在忙碌的装卸货物，数不清的光着膀子的民夫，领着或者交着签子，看着一袋袋不知什么内含的货物口袋，挥汗如雨的劳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