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痛失（2/2）

两个人漂浮在海里，这如何止血包扎？章炎犯了难，要想治疗这伤口一定要先取出体内的弹丸，然后再消毒止痛，最后才是包扎。这一整套急救护理，在岸上，在医生手里都难说有十成的把握，两人正在这茫茫的海水中漂浮，究竟该如何是好？

章炎心中一团乱麻，恨不得能够两翼生翅，直接带着婉儿飞到对岸去，不，是直接飞到哪个名医的家中，好给婉儿诊治。不过，想这么许多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是尽快抵达对岸才是正经，到了对岸还要通过被金兵净空的无人区，才有可能找得到大夫，自己先简单包扎一下，师妹学武之人，一定能坚持到找到大夫的！

下定了决心的章炎，脚下踩水更加快速，他使尽了自己有史以来所有能使出的力气的总和，只要他能更快一分到达对岸，婉儿就有更大的希望获得救治。

老天看着这两个脆弱的生命，从他抹平封龙山上所有生命的宏伟蓝图中逃跑了，不知是什么心情，也许起先是好奇，可是后来一定是感觉到被冒犯的愤怒。已经开始稳定的封龙山又剧烈爆炸了一次，虽然没有第一次惨烈，但是这次有更多的飞石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本来就拼命划水的章炎听到火山又爆发了，心中暗叫一声：“苦也！”

片刻之后，又是与刚才一样的一阵火雨，覆盖了所有封龙山和封龙山周围的海域。

无数大的、小的、重的、轻的飞石，带着熊熊的火焰，不停的落在章炎两人的身边。

此时此刻正确的避难方式是潜入水中，暂时躲避这火雨的锋芒。可是慕婉儿当前昏死的状态让章炎无法这样做，因为她根本无法呼吸，躲入水中是可以尽量避免火雨的袭击，但是一样会溺水而亡，章炎大叫一声，这叫声悲惨而无奈，仿佛是控诉老天的不公与残忍，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这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老天如果想碾死你，就像是你碾死一只蚂蚁一般，你是不会去跟蚂蚁解释为何要碾死它的，是的，命运要你死，与你何干？

他能做到的，只是用两条腿，拼命的划水，是否能在命运的折磨里苟且偷生，只能靠自己了。

一只巨大的火眼正在天空中看着这两个可怜的，正在为自己挣命的孩子，这火眼从地底伴着火气冲天而起，在天空中停滞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瞧见了这大海中的孤舟，那火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空中的姿态，轻轻的叹了口气，瞄准了二人所处的位置，带着炽热的火风，带着黑色的死气，带着尖厉的嚎叫，向着章炎二人而来。

章炎听到破空声的时候，时间只给了他一瞬，只给了他能够转头的空档，他扭过头来，看到一块如同棕熊大小的飞石，带着火焰划破了已经被火山喷出的灰尘覆盖的黑夜，像是人在一个硕大竹筐里盖着的黑色蒙布被人用剪刀剪开，又像是人站在一间完全黑暗的房间里，房门打开透进了光亮的情景。他甚至在火焰飞石接近的一瞬间，用全身的毛发感觉到那火焰炙热的温度，弄鼻子闻道自己的头发被灼烧的糊味，用眼睛接收那火红刺眼的光线，用耳朵听见那石头发出的，尖锐无比的喊杀声。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不仅救不了师妹，自己也要死了。

“娘亲、师傅，对不起。”

下一刻，火焰飞石冲入水中。

章炎看到的，是跃空飞起，远离海面的自己，被自己用布条绑起来的木捆被冲击拆的七零八落。还有师妹，被飞石完全压制覆盖，随着那重达千斤的飞石一同沉进海底去了。

师傅，娘亲，我俩来陪你们了。

火夜还在继续，火山继续向着这世界喷吐着火焰、烟尘、飞石，不久岩浆就将整个封龙山覆盖殆尽。几乎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还能在这火山的覆盖范围内幸存。

几个时辰之后，这封龙山就变成了他几百年前刚刚出现的样子，几天之后，封龙山的山体开始慢慢垮塌，陷落，与海水融为一体。几个月后，封龙山永远的沉入海底，这山上曾经出现过的草木，鸟兽，和人类的痕迹，永远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琅琊郡多了一个巨大的内湖，人世间少了一段，汉人抗击金人入侵的可歌可泣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