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二十三个孩子（2/2）

别说齐锦堂受不了，就是他赵丰年何尝不想找个差不多点的地方干脆住下来得了？连着整整三天，滴米未进，只灌了一肚子水。沿路讨饭病死饿死的数不胜数，这种日子啥时候能是个头，没人知道。到了关东究竟又是啥様，也没人知道。赵丰年许了她爹的诺，大老爷们一个唾沫一根钉，这趟关东是不去都不行。可是齐锦堂不一样，这老头都年过甲了，在这种天灾人祸的条件下，还能蹦跶几年？他想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消消停停地过日子有错吗？

想到这，赵丰年又拍了拍齐锦堂的肩膀：“师兄，我也不为难你了。要是你想留在这啊，等我把腿伤养好了，我就自己去关东。不用瞎寻思些个没用的，我理解你，大家出来跑生活，不就是为了一口吃食吗！”

齐锦堂咂巴着烟袋，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兄弟啊，有你这句话，我齐锦堂这六十来年就算是没他娘的白活！不过这地方咱待不了啦……一宿啊，昨个晚上一宿，这李庄就丢了二十多个孩子啊！”

“啊？”赵丰年瞪大了眼珠子，又看了一圈庄上的白幡，“合着，这村里的幡……都是给他们家孩子打的？他们庄上丢孩子，跟咱们有啥关系啊！你该在这住，谁他娘的还敢轰你是咋的？”

齐锦堂道：“他们丢孩子确实和咱没关系，可是老头子我愿意逞能啊！我他娘的打包票能抓住偷孩子的贼，本来寻思着不过是一窝子野狗，没啥吃食了，下到村里头叼孩子。没想到啊，压根就不是这么回子事！”

原来，在齐锦堂把赵丰年扛到李庄以后，曾无意间听到了庄上总是丢孩子的传闻。这老头当真是不想再下旱道奔关东了，就想着治好赵丰年的病，还了他这个人情，找个由子顺顺当当地留在李庄。

找着偷孩子的贼，这不就是个天大的理由吗？到时候庄上的人不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客套，都会央求着他留在庄里，他顺着杆往上爬，不就自然留下来了吗？当时，齐锦堂是拍着胸脯保证在七天以内抓住偷孩子的凶手，这光景四处都在闹灾荒，人饿疯了连树皮草根都吃，那狗饿疯了呢？这群畜生要是饿急眼了，别说守着旱道攻击行人，钻进人家里偷鸡叼小孩的行径，也不是做不出来。他借着给赵丰年瞧病找药的空档，算是把整个李庄翻了个遍，还真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真在李庄后院找见了一个紫竹席子搭好的狗窝，扒开狗窝一看，那里面还真有几个人的骷髅头！

他料准了这件事绝对是那群野狗干的没跑，在给赵丰年拔煞之前，就已经和村里的人打好了招呼，说是偷孩子的贼，就是那窝子野狗。后来的事和他预想的差不多，那腥戎的魂一口一个紫云山，刚好应了他找见的狗窝。等着那群打狗的佃户回来，一听那腥戎念叨的地方和自己去过的狗窝分毫不差，齐锦堂这神机妙算的本事，在这一刻就算是坐实了。

赵丰年听得起劲：“那不是挺好的吗，咋还能一下子丢了那么多孩子呢？”

“人算不如天算呐！”齐锦堂仰着脑袋又重重地长叹了一声，“我八根银针下去，那腥戎咬死了就说不是他们偷的孩子。这鬼门十三针有多凶，我比你们哪个都清楚。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那腥戎没有必要和我撒这种谎。结果呢？前脚刚给你除完煞，后脚就有人进来报丧了！”

赵丰年着急道：“啥意思？你前脚刚送走腥戎狗，那帮孩子就全丢了？”

齐锦堂的眼珠子通红，瘪瘪着嘴一副要哭的神情：“丢人啊！我他娘的活了这么大岁数，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当时负责打狗的，一共二十七个人，这里头除了三个没成家的，各个都有孩子。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啊，就是现世报，我他娘的也没见过来得这么快的啊！二十三口人，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家的孩子就都让人给偷了！”

在那个年头，丢孩子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丢了二十三个孩子，这种事换做是在哪都说不通了！且先别说偷孩子的贼，是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摸进屋的。这二十三户没有一户是房挨着房，那个贼是怎么在一眨眼的功夫把全庄的孩子都变没的，孩子让人从屋里边抱出来，为啥不哭不闹。能做出这种事的，绝对不可能是个大活人！

赵丰年眯着眼睛往天上一瞧，整个李庄上头都被一股子青蓝色的光给团团围住，当下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兄弟没有别的本事，就从我爹那学会了望气。这庄子头顶青光，脚踏白幔，这不是啥好兆头。师兄，这地头咱们呆不了，等我把伤养好了，咱们撤吧！”

“是，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庄上的孩子要是照着这么丢，没个不绝户的！”算是过足了烟瘾，齐锦堂在鞋底子上敲了两下烟袋，顺手把烟袋锅子收进了怀里，“可是咱们不能这么走啊，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咱不能走了还让人在后边嚼舌头根子！我他娘的活了大半辈子，从来都没碰着过这么邪性的事，那个偷孩子的贼，我他娘的就是拼了老命，也得给他薅出来！”

“妥！”赵丰年按着齐锦堂的肩膀头子站了起来，“正好赶着爷们在这养伤，你的事，也算我赵丰年一个！”

赵丰年正在这斗志昂扬呢，远远就瞧见李英巧挎着个篮子往他这边走，看见了赵丰年，那姑娘还特兴奋地朝他摆了摆手。吓得赵丰年赶紧一把薅起来还蹲在地上唉声叹气的齐锦堂。

“别他娘的愁了，你在这叹气，丢的孩子也回不来！赶紧拉我回屋！”赵丰年说着，朝他们身后的李英巧瞥了两眼，“我帮你找着偷孩子的贼，你帮我摆平这档子麻烦事，你说咋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