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妖异志（1/2）

如今整个国朝的山山水水，都被占领完了。有一个隐士曾经感慨了一句，总结的颇好，他说：天下山川，不是有人就是有妖。妖者，弃常为妖，不寻常的事物，称之为妖。这位隐士引用的妖，则是出自《妖异志》中提及的“妖”，《妖异志》首次将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的猛兽合称为妖，并将之分为五类，分别是魅、兽、精、怪、异，若是如此分，书名不如直接取《妖志》岂不更好？却将妖的第五类“异”单独列出入书名，可见这第五类，非同寻常。也只有这第五类，能有如此殊荣，因为普遍认为，这第五类已经灭绝了，或者是前人杜撰。

《妖异志》中第五类，异者，便是人们口中的洪荒巨兽，与现存偶然现身的洪荒遗种不同，分在第五类的，实实在在的是传说，是神话，在某些地区，还留存了膜拜洪荒巨兽图腾的习俗，是等同于神一般的信仰。如形象为蛇身九头人面的相繇，人身十脖九头鸟形象的鬼车。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浪漫色彩的人，坚信，在这个时代，仍有洪荒巨兽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并为这个并不怎么切合实际的臆想，付诸行动，且付出生命。而怪者，便是洪荒遗种，那些体型庞大，非人力所能抵挡的猛兽，如延绵山，即九云山的狌狌，巨彘和国师座下黑虎，也叫黑麒麟的那个，便是在这一类。而精，如山鬼，便是这一类。

白约也只在书中看到过，具体如何，确实要亲眼见过才知道。只是书中提及的一点，让白约记忆深刻，便是描述山鬼生性凶残。《妖异志》的成书，历经数代，早在前朝，已经有成书，至今，还在更新。不断有新的文章加入这本书，从初时的寥寥数言，比如哪里哪里有这种生物，到后来，开始详细描述每一种生物的特点、外貌、特征、性格等，不断地补充完善，再到后来，有相关的经历，或是所见所闻，都在补充每一种生物的特性，让后来者更加了解。

如之前提到了，山鬼生性凶残，喜杀戮，性淫等。皆有相关文献，如那掳掠淫乱妇女的记载，最早的一篇，仍旧是前朝旧事。在文章开头，便先提了一点，说是山鬼淫靡妇女定然不是首例，只是他亲眼所见，提笔记下，只是为此例首篇而已。为前朝中州西宁县令剿灭山鬼一事，前朝中州西宁，便是今雍州西宁县，与益州接壤。前朝西宁县令接到县民冤情，称家中妻女无故失踪，初时以为是人贩所为，命巡曹调查。未果，不出半月，又接连接到如出一辙的案件。且案发地点大都在同一个地方，即便不是，也不出方圆一里。县令便以此为中心，在方圆五里之内展开搜查，多方证据指出为山鬼所为。这在西宁县可是首例，以前可不曾有过，也不知这山鬼是从何而来。从哪里来的县令不管，知道了是何所为，当诛除首恶。便向郡守借兵，扑灭山鬼。在山鬼巢穴发现数具妇女尸首残骸，和两个被山鬼残害地神志不清的女子，洞内恶臭难忍，遍地各种动物尸骸，暗无天日。县令大惊，写下此篇，以告诫后人，若有山鬼游离于村县之外，当尽早除之。

随着深入，对山鬼的认识也越来越清晰。雄山鬼不仅对其他生物残忍，对同类也极其残忍。如还有一篇提及山鬼如何繁衍，雄山鬼无论何时都处于饥渴状态，无论是杀戮欲亦或是交配欲，皆是如此。雌山鬼到交配季节时，便会寻雄山鬼交合，直到雌山鬼怀孕，要么离开，要么将雄山鬼驱逐或是杀死。不然，雌山鬼腹中胎儿会被雄山鬼残害，便是顺利产下，雄山鬼也会杀死自己的血脉，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常言虎毒不食子，山鬼的凶残可见一斑。因此，某一地区突然出现山鬼，有可能是两个雄山鬼争斗，失败的一方被驱逐，或是被雌山鬼驱赶寻找新的领地。

这，便是山鬼！在《妖异志》精类为祸程度能排进前三的生物，若是撇开不论四类犹存的生物每年的伤人数，只说恶劣程度，山鬼当之无愧的第一，实在令人作呕。而前朝西宁县令这篇文章问世至今已有五百年历史了吧，仍有偏僻愚昧百姓将之奉之为神？实在可笑。仔细想想，或许不单单只是愚昧百姓，也有身居高位的高官，将山鬼供在神龛。如前朝末年，赋税繁杂，徭役繁重，民不聊生，勋贵官员腐败，当时的徐州牧车济便是一个典型。据说车济喜食人肉，还当众言，以豆蔻女子臀尻肉质最为稚嫩。便是一边奸**子，一边割下其臀肉炙烤吃下，实在令人发指！起义军攻下其州牧府，便搜出其神龛中供奉的山鬼。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一想起其中记载，心中便是一阵恶寒。前往荡芦山的路，在严溪自然是有人清楚的，稍一打听，便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不用经过芦嘉县直接抄过去。虽说有些难走，且是樵夫砍柴的道路，到了后半段只有猎人敢往里边走，就剩兽径了。但对白约不是什么问题，自幼走的都是这般的路，有时候惹恼了那狌狌还要慌不择路，穿山越岭很是轻松。

入夜时分，白约已经站在荡芦山脚下的那个村子，便是那个将山鬼奉为山神的棘人村落。整个村子早已是黑漆漆一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王朝大部分人家的生活方式，毕竟不是每家每户都能在晚上点一盏灯的。而偏僻落后的棘人村落，就更不用提了，漆黑一团，不说村外，便是连村子里都没有一条像样的土路。只余嗅到陌生气味的土狗，传来此起彼伏的吠叫。

整个村子，只有一个地方有火光，白约心中好奇，往那个方向走去。原来是一个类似于祠堂的地方，虽然破旧了些，只是显得干净，看来是经常打扫，或者是有专门的人清洁。当拴在这个祠堂外的土狗开始吠叫时，村子终于有了些人气。白约敏锐的听力已经听到那些睡梦中被惊醒急忙披衣起身的村民，可能是在村口的那条狗开始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祠堂这边的动静，才是驱赶他们起身的原因。

白约没有理会，直接走进去。入眼的是一排祖宗灵位，建设祠堂，供奉祖先，是中原带入益州的文化。棘人作为益州土著，在前朝被人称为野人，不服王化者。各种文化理念相悖而驰，嗯…或者说，棘人将自己的文化视为传统，顽固而保守，而在中原人看来，就是一群跟猴子差不离的野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在敬畏祖宗这一点上，倒是不谋而合，很快就接受了供奉先祖的文化。只是，摆在祖先牌位上的那块雕像，却有些刺眼了，虽然手法很是粗糙，但还是看得出，神龛中供奉的就是山鬼了。

棘人的土话很难听懂，但是从他们的喝叫声中，不难听出其中不乏难听的话。其中对于问候直系长辈的话，也不知道是当初中原人带过来的，还是棘人本身就存在的，若是如此，各民族之间虽然文化信仰大有不同，对于问候的话倒是颇为相通。

可能全村人都过来了，锄头，叉子，斧头还有猎弓，人手一个。农具不仅是赖以生存的工具，还具有很强大的杀伤力。就说这锄头吧，一锄头下去，角度力气都到位了，能把一个优良的铠甲锄开，钝器和利器的完美结合。白约完全不介意，在上山料理那头山鬼之前，先教训一下山脚下膜拜山鬼的棘人。

正所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虽然说这些棘人呜哩哇啦在叽歪些什么一点都听不懂。白约袖子都挽起来了，这时人群中钻出一个汉子，拦在中间。看了一眼白约，高声一个“啊”！一副他乡遇故知的表情，只是这演技略显浮夸。亲热的上前拉着白约的胳膊，让旁人真觉着，这两人是相识多年又相别多年的好友了。

白约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个陌生人，这人倒是压低声音说道：“你莫要说话，交给我。”说罢，便转回身去，用棘人方言跟村民交谈，说到激动处，还被揪住领子。这人只是不住求饶，好说歹说，这伙村民才放过他，他这才转回来拉着白约避开人群走出去。

白约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明火执仗的棘人们，冲突没升级，让他有些失落。但是，对于别人的善意，却又不能不领情。罢了，自己对于彼等而言，不过一介过客，便是教训他们一顿，也无所助益。

叹息一声，白约便问道：“多谢兄台方才为我解围，敢问这位兄弟大名？”

这汉子左右看了看，才用蹩脚的官言说道：“你这书生，大晚上的跑这儿作甚？”

“噢，是这样的。我听闻荡芦山有山鬼出没，我又没见过它长什么样子，便想过来看看。来到山脚，正巧见着一个村子，便向着有火光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