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幼子心机（2/2）

“我日日避着太子，避着大哥，避着这宫中许许多多双眼睛，入夜了松泛片刻也不行吗？”胤禛言语隐有怒意，他推了小苏子一把，蜷着身子蹲在了那一抔灰烬前：“皇阿玛看重二哥，看重三哥更甚于我，连那个跛脚的胤佑也能得他不少器重，偏我一月里也见不得他几次。德妃娘娘从前是养育六弟在膝下的，如今又有十四弟，她哪里会在乎我这个自幼不养在她身旁的野孩子？合宫里唯有额娘亲我疼我，如今她去了，奉安时皇阿玛连哭也不许我哭，我想念的紧，自己躲起来祭拜也不成吗？”

见他伤情垂眸几欲落泪，小苏子心底自然也不是滋味。

他是自承乾宫便一直伺候在胤禛身旁的，年长他几岁，除去了主仆关系外更私心里将他当做自己的半个弟弟照看。

如今瞧着胤禛伤心至此，心下怅然，忍不住将火折子重新递还给他，低声道：“四阿哥且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奴才在外头给您把风。”

他话罢躬身退去，寸步不移守在殿门外。

约莫过了一刻钟，才听胤禛于内唤道：“小苏子，将这东西收拾了罢。”

小苏子领命入内，动作利索将殿内焚灰打扫干净，又打了热水替面上灰扑扑的胤禛擦脸洗手，忙完这些伺候着他上榻，才道：“四阿哥今儿个累了，明日还要早起入尚书房，早些歇息罢。”

他话落，本欲转身熄灯退去，可心底里仍有件事泛着嘀咕，终忍不住复开口道：“四阿哥，奴才多嘴一句。您与孝懿皇后母子情深，百般追思尚在情理之中。可今日在御花园，您与隆科多大人表现过于亲昵，却是不妥。”

胤禛本合目歇着，听了这一问骤然来了兴致，打了个骨碌起身道：“你觉着有何不妥？”

小苏子道：“许多事儿本不该奴才多嘴，可为着您，奴才犯了忌讳也得与您说去。如今前朝传着，佟氏一族多行狂悖之举，万岁爷已然对其不满。您如今没头脑的与隆科多大人亲近，传入万岁爷耳中要如何是好？”

胤禛笑道：“那我问你，既行狂悖之举，何以皇阿玛不罚？”

“这......”

“佟半朝一说可也不是白白叫了去。左右我是不得德妃娘娘待见的，即便我此刻与她冰释前嫌重新做了她的乖巧儿子，又能如何？乌雅氏同佟氏相较，莫说小巫见大巫，那是连在佟氏面前溜须拍马都不够格的。倒不若让隆科多舅舅觉着我是真心喜欢他们佟氏，而厌恶自己的生母。我这皇子的身份，他们自然是想亲近的。我赖着仍唤孝懿皇后为额娘，我便多少也算是半个嫡子。我寻了德妃去，不但得罪了佟氏要他们觉着我吃里扒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还得和十四弟去分哪一点可怜的母爱。我如今几岁了，可还缺那些东西？”

胤禛略缓一缓，似笑非笑道：“我是自幼不被皇阿玛与亲额娘看重的孩子，往后的路我必得自己步步为营，才能替自己挣一好前程。”

“太子之位已定，余下阿哥们成年都是要分地加封的，四阿哥您原不必思虑过重。”小苏子听完他的一番话心悸不定，极力压着性子劝道：“万岁爷不喜皇子心思太重，您......”

“我如今心思重吗？今日我不与你说你能瞧出来吗？”胤禛冷笑：“不过是觉着我痴傻罢了。额娘从前说得对，太子已定，可皇位一日落不到他身上去，那太子之位便是个虚衔。二哥如今是何年岁？瞧着三五日得了闲暇还总与宫人蹴鞠享乐。他若是成了皇帝，还不知要如何耽于享乐荒废朝政。额娘说过，他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放在民间便是半个野种。凭何要我对他毕恭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