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断尾（2/2）

那碗水......

“娘娘。”莲心言语愈发吃力：“娘娘是不信奴婢的吧。”

“信，本宫如何会不信你？”容悦遽然起身，缓步向莲心走去，一双玉手于她遍布血污的面上缓缓游走：“只是入了这慎刑司，哪里有审不出实话的道理？七十六道刑罚，如今你不过受了十三道已然剩了半条命，本宫实在不想见你再受苦下去。”

有温热的血液于莲心胃中翻涌而出，她喉头一热，唇角便溢出一条殷红的血迹。

她尤不自信抿一抿唇，苦笑道：“所以，娘娘为着早日替奴婢解脱，便在那碗水中，落了毒？”

容悦闭目，沉沉叹了口气：“这些年，你如何帮衬侍奉本宫，本宫这一生都会记得你的好儿。”

莲心内心有说不出的凄苦，那翻搅着每一寸肌肤都皴裂疼痛的触觉，比容悦所下毒药，跟要令她痛不欲生。

便是这样一个自己全心全意侍奉着的主子，这样一个自己视为亲眷的人，竟会对自己狠下毒手？

日间原以为婉媃的话不过虚张声势，现下想来，自己倒还不比她了解容悦。

小腹与胸腔若火烧般刺痛着，莲心余泪未干，死死盯着容悦，问道：“如今在娘娘心中，再没有什么比后位更为重要的了吧？”

“这一切，原不正是你所期盼的吗？”容悦轻轻抚摸着她渐冰凉的肌肤，一字一顿道：“从前本宫最不在乎的东西，是你教着本宫如何去争取，去强求。如今走到这地步，本宫离着后位只有一步之遥。本宫要做到了，你不替本宫开心吗？”

容悦话落，恣意怡然的笑声不住回荡在暗房内。

莲心瞧着眼前的她，忽而觉得阵阵毛骨悚然。

是啊，这样的容悦，是她一手造就的，如今又如何能怪她对自己狠心？

她身上乏累极了，近乎再没有力气站稳身子。人被麻绳捆绑固定在腐朽的老木上，膝下一软，便虚跪在了空中。

“娘娘，莲心祝您，得偿所愿。”

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吐出这一句，便睁着浑圆的眼，断了气。

容悦唤她几声，见她不再言语，这才有泪落下：“其实若有的选，本宫宁愿自己当初便未入这紫禁城。如今，或许已然嫁于一富贵民家，相夫教子，闲来与你在府邸里闲话几句，你总是古怪精灵，爱惹着我笑。”

她一手轻轻盖在莲心眼睑之上，替她合了目。

“今日你这条命，不是折在本宫手中，钮祜禄氏也必不会放过你。与其要你没有尊严的殒命，倒不如本宫留你一个体面。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逼着钮祜禄氏陪你去阴曹地府走一遭。”

康熙十九年二月，承乾宫掌事宫女莲心于慎刑司暗房服断肠草自缢。

仵作来验，说是人将断肠草粉末藏于了齿后，咬碎使毒渗出，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