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彩虹村喜荷的爱情（1/2）

第一节

怎么！鸡蛋又用光了？用得好快啊！

我在橱柜里翻翻找找。黄油和砂糖也快见底了。面粉？还好，够用一阵子的。

童话，走，我们去趟十二橡树！顺便给你买些爱吃的小零食好不好！

童话扔下嘴里的小木棍，雀跃着跑过来。

经过桃林的时候，冷不防与一个人撞了个正着。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喜荷。不知什么原因，竟哭得满脸是泪。

红宝石节过后，喜荷来找过阿木几次，碰巧我和童话也在旁边。搭上话以后，我们惭惭地熟捻起来。喜荷两年前接管了家里的奶制品加工厂。由于她的颜值堪称十村标杆，行事又有些张扬泼辣，很快成为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女掌柜。

女强人身上总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特质，行事板正，向来让我又敬又畏，喜荷却是个例外。她不张扬，也不像城里的女孩那样时尚耀眼，一头浓密短发，衬出一张不施脂粉的俏丽面庞，朴实简洁的装扮总透着一种干练倔强。没有念过多少书，但她见识颇广，又有热情大方的性情，反而让人觉得更易亲近。

她似乎乐于与我交往，每次来趣灵村，都会在凯莉花园停留半日，坐在姑姑的厨房里，滔滔不绝地谈她家的奶酪和生意经。相比起她引以为傲的商业战绩，我对她家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奶酪制作工艺更感兴趣，聆听的时候常常走神，去想象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怎样机缘巧合地得到一个制作奶酪的秘方……那时，京城里还有皇帝在位，一个法国来的传教士偶然来到彩虹村，爱上了那里的风景停留下来。没想到水土不服一病不起，幸得当地一位乡村老郎中的救助，他才侥幸活了下来。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传教士将一个制作奶酪的秘方传给了他……橡木餐桌上放着她带来的礼物——一大盒奶油和几块装在圆形木盒里的手工奶酪，一律带极浓郁的奶香味道，有着市售同类产品无法企及的良好品质。

可我的第六感提醒我，她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们不是同类人，就像来自迵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你明白就好！哈甜说。女强人多半不需要女性朋友。她这样做不过是在投阿木所好罢了，或者觉得你这个人不会对她构成任何威胁。

聪明的喜荷似乎猜透了哈甜的心思，特意邀请我到她家的奶酪作坊去作客，还拉来阿木作陪。

彩虹村离这里不远，我们坐阿木的马车，不用一小时就到了！喜荷笑呤呤地说。童话也一起去，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呢！

我们欣然前往。结果一去就迷上了那里，从此隔三差五地就会去一次，每次都坐着阿木的马车。我总借口说要去给喜荷打下手，其实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喜欢呆在那里的感觉。至于童话——这个小家伙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每次在回凯莉花园的路上，都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我喜欢帮工人搅牛奶。搅牛奶是个体力活儿，需要朝一个方向一直保持着匀速，直到牛奶被加热到合适的温度。奇怪的是，我不但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一边搅着牛奶，一边走神。想像着一座座农舍散布在山坡草地的尽头，一群奶牛悠闲地走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嘴里不停咀嚼着青草和鲜花。当它们抬起头来，你会发现它们的眼睛里闪动着温柔而幸福的光……有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管享受着洒在身上暖暖的阳光的温度，以及散发出奶香味儿的宁静与安详。

我喜欢在操作间逗留，和诗琴——喜荷的美女助手——一起，花大量的时间观察凝乳形状的变化，像欣赏魔术表演一样欣赏着霉菌的生长过程……细细软软的白色绒毛像花一样盛开，然后慢慢覆盖整块奶酪，奶酪也随之慢慢成熟……有的霉菌还在奶酪里雕出或蓝绿相间的大理石花纹，或大大小小的圆形孔洞，同时释放出浓烈的辛香气味。奶酪的内部总体呈现一种旧象牙的颜色，含有丰富的乳脂也是必然，然而每块奶酪都是一种创新，一块绝不雷同于另一块，每块都拥有各自的乳脂浓度，拥有独一无二的口感与香气。有的以奶香浓郁著称，有的更接近坚果的味道，有的能让你感觉到野花的芬芳和微微的海风，顺便捎带些自由的气息……

没有其他客人的时候，我喜欢呆在诗琴精心布置的奶酪展示厅里。那里错落摆放着数个六层木架，每层木架板的外缘都贴着标签，上面手写着奶酪的品种和制作时间。各种奶酪，大多有着浑圆朴拙的外形，身披白色、蓝色或杂色的霉菌，被整齐摆放在那些木架板上，间隔处装饰着盆栽的迷迭香、百里香、九层塔、胡椒薄荷，竟增色不少。

展示厅靠窗的角落摆着一张橡木桌和几把椅子。橡木桌上总摆着一个圆形木餐盘，里面盛放着数种奶酪的样品——一律切成小三角或小方块，周围点缀着些坚果，浆果和新摘的香草，葡萄酒已经注入高脚杯里，等待来访的客人享用。我爱坐在最靠里的椅子上，一边享用美食，一边静静感受着奶酪的呼吸。

诗琴告诉我，搭配奶酪的方法有很多种。味道温和的奶酪，一定要配上口感清淡柔顺的白葡萄酒；味道咸重的奶酪，要搭配气味浓郁，口感浓烈的红酒；新鲜初熟的奶酪，应选择质地较脆硬的法式面包；而浓郁陈年的奶酪，更适合搭配朴实厚重的全麦面包；香甜酥软的啤梨，与口味浓重的奶酪相得益彰；甘甜多汁的葡萄，则与山羊奶酪形成平衡对比，因为葡萄的特质正好可以冲淡奶酪浓重的气味……

第二节

就在薰依的和果子、韩果子茶会结束后，喜荷提议开设一期奶酪茶会，还赞助了足量的奶酪以供大家使用。

那天的奶酪茶会果然热闹非凡。不光有常驻茶会的姑娘和主妇，戴维和阿木也露了面了，还带来草莓园几个爱热闹小伙子。此外我甚至看到了好几个生面孔的年轻人。

他们都是邻村的喜荷的仰慕者。现在知道她的魅力有多大了吧！薰依冲我眨眨眼。

原来的餐桌顿时显得局促了些。戴维和阿木带领着那几个小伙子，到储藏室搬出两张闲置的旧餐桌和几把椅子。他们将三张桌子拼凑在了一起，女人们七手八脚地铺上桌布，又很快在上面摆满食物。椅子明显还是不够，就有人张罗着从邻居家里借了好些来。大家这才欢天喜地落了座。

薰依做的是黑枸杞雪莲子乳酪慕斯，令音带来的是山核桃芝士派，香茹的是酒渍果干奶酪蛋糕，还有蔓妮的玫瑰茶芝士挞，玲花的菠萝乳酪泡芙球……我却别出心裁地做了两种咸口味的芝心披萨——一个是青豌豆火腿馅的，一个是西兰花金枪鱼馅的，结果很快被大家一抢而空。

早知道今天要来这么多客人，我就多做几个披萨来了！我喘了口粗气。反正有喜荷做后盾，用多少马苏里拉都不觉得心痛的。

我早跟你说过，芝心披萨绝对是奶酪杀手，它能杀死家中所有的奶酪！薰依笑道，平时我还真舍不得做芝心披萨呢。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将一个酒精炉放在餐桌中央，紧接着喜荷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端着的陶瓷锅放在酒精炉上，锅里的乳白色浓稠酱汁满满地几乎要溢出来，蒸蒸地冒着热气，一时奶香四溢。

是芝士火锅！爱丽丝激动地叫道。

大家骚动起来，茶会的气氛瞬间达到高潮。

接着几个女孩鱼贯而入，端上几大盘切块的水果，无花果，草莓，猕猴桃，菠萝，香蕉……琳琅满目，还有几大盘同样切成块的全麦面包，数瓶白葡萄酒。

大家放开肚皮吃吧，还有两大锅呢，一会儿就端上来了！喜荷热情招呼道。

话音刚落，果然又有两个芝士火锅被端上桌。

大家忙碌起来，纷纷叉着水果块或者面包块往锅里蘸裹芝士酱，然后拉出长长的，黏黏的细丝再放进嘴里。

好吃！好吃！大家赞不绝口。

喜荷发现阿木只看不动手，忙挑了几种水果，厚厚地蘸一层芝士酱放进盘子，端到他面前。

这是诗琴用新配方调制的芝士酱，里面加了些很特别的食材，我特别喜欢这个味道，你一定要尝尝！

阿木无法拒绝，只得叉起一块放进嘴里，长长的奶酪丝不听话地蹦跳着，最后粘在了他的嘴唇上，鼻头上。

喜荷哈哈大笑起来，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她不顾阿木的反抗，用手指将他唇上，鼻头上的奶酪刮下来，又挑衅似地塞进自己的嘴里。阿木的一张脸顿时涨得像燃烧的火炭一般通红……

这个喜荷啊，对阿木还真是痴心一片……我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论相貌和人才，两个人倒是很般配，可论年龄，阿木比她大了足有十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知道……我暗自嘀咕。我真的知道！

第三节

那天，碰巧也是红宝石节，阿木早早来到小广场布置展示台。等到日上三竿，其他商家纷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忙完了活，坐在展示台的一角，悠闲地看起《小王子》来。每个人都是一颗孤独的星球……

喜荷正在他对面的“奶制品”区忙碌着，不经意看到了正专心读书的阿木——她读书不多，可她对爱读书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好感。更何况，腰杆挺得笔直，若有所思的阿木，眼底眉梢写满忧郁，让人感觉是童话里的落难王子刚刚降临人间——好熟悉的感觉啊！

一不留神，喜荷碰倒了一堆用圆形木盒包装的奶酪，顿时滚落一地。几个小伙子赶忙跑过来，捡起奶酪送还给喜荷，指望着喜荷能对他们笑一笑，说声“谢谢”。调皮胆大的还抓住机会跟她攀谈起来。不过他们没留意到，一个木盒滴溜溜地滚到对面阿木的脚边。

喜荷一边敷衍着那几个殷勤的小伙子，一边留意着阿木的一举一动。

阿木果然捡起那个木盒，站起身来朝对面走去……暗自得意的喜荷正要迎上去，却见阿木径直将木盒交到那个跟她搭讪的小伙子手里……又转身回到自己的展台……至始至终没看过喜荷一眼。

那个拽拽的家伙是谁啊？过了好一阵子喜荷才回过神来。

他就是趣灵村的阿木！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其实就是个缺心眼……

那一整天喜荷心猿意马，等到集市散场的时候，她终于按捺不住，跑过去对阿木说：你好，阿木！我叫喜荷，彩虹村的喜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老一套的女追男偶像剧，我最没耐心追，扭头就走，任由爆米花洒落一地。

喜荷！我忙叫道。

喜荷看到我，却不说话，只管捂着嘴流泪，快走几步将我甩在身后。

我只得转身追上去。童话紧紧跟在我身后。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直追到桃林的尽头，喜荷才倚在路边一株粗壮的杨树上，呜呜地哭出声来。

怎么了，喜荷？我柔声问她。

直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喜荷才止住了抽泣。

他……拒绝了我，我们，完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擦去眼泪。

哦，我沉吟着，一时不知怎样接话。

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对他暗示了又暗示，他总是没有反应。我以为他只是木讷，不懂得表达，其实心里一直是有我的。而且，他一直都是单身，并没有跟别的女孩交往过的啊。

她开始在口袋里摸索，似乎在找什么，我会意地递过纸巾给她，她忙接过去，用力地醒着鼻涕。

直到昨天，家里又给我安排了相亲对象。那个人是我好朋友，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极踏实稳重的一个人，又在镇上开了好几家奶制品专卖店。我爸妈对他很满意，追着问我是否有意。我被他们问急了，只好过来找阿木，想跟他明确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他竟一口拒绝了……原来他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那——你喜欢他什么？这是我一直想问她的问题。

喜欢他什么……喜荷一愣神，低头想了想，说，自然是喜欢他帅啰！

哦，我心想，原来她是个颜控，还是变态极别的颜控！嘴上却说，没关系的，喜荷。其实我们都看出来了，阿木心里——只有他的草莓。这应该是个能给她安慰的最好理由吧。心里却默念着，放过他，就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呆着吧，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呆着！

难道我连草莓都不如吗……喜荷委曲得又是一脸眼泪。

我忙劝道：不是的，不是的，你很好，只是，跟我一样，不太走运。

什么？喜荷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吧，我曾经交往过七个男朋友，都没有结果。不然就是，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我又不喜欢他。不停地错过错过错过……那又能怎么样呢，哭死吗？或者看破红尘，上山当尼姑去？都不能啊。

有的人很幸运，一次就能遇到对的人相守一生。可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这种运气啊！甜点妙手遇上了dm晚期，高笑点遇上小岳岳，都是悲剧！我们只有重拾心情，重头开始来过。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总有一天会遇到对的那个人。

喜荷渐渐平静了下来。我的“比惨”策略果然奏效。

我又说，如果有来世，我不求变成绝世美女，也不求变成聪明绝顶的女强人，只求做个最幸运的人就好了！从小开始就一帆风顺：出生在对的家庭，碰到对的老师，考上对的专业，找到对的工作，还有，只一次就遇到可以相伴终身的爱人……

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我们不约而同的低头看去，原来是童话四仰八叉地躺在草丛里，睡得鼾声大作，粉色的小舌头也不自觉地从嘴里滑出一截来，歪歪地露在外面。

……不然，做条幸运的狗狗也不错！我忍俊不禁。

喜荷终于破涕为笑。可不是嘛，她说，就算是个绝世美女，不走运的话也会剩下来，聪明绝顶又如何，没有遇到好的机会，多半也会默默无闻，一事无成。

我拉她在路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坐下了，添油加醋地聊起那几段狗血的罗曼史，她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显然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也好，她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今天起，我就算彻底解脱了！

重新开始吧，喜荷！等你结婚那一天，婚礼蛋糕交给我来做好不好！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凯莉姑姑会做很多漂亮的蛋糕——那时候我还小呢。她本来在城里有份好工作混得风声水起，那时别说在附近的几个村里，就是在镇里，县里，她都是数一数二地拔尖，名气大得很，没人不知道她。我一直把她当偶像，希望自己长大了也能成为她那样的人。为了你的外公外婆她牺牲了很多，换了我不一定能做到。也许是神仙洞的事情刺激了她吧。

什么……神仙洞？我不解地问。

原来，你不知道啊！喜荷回过神来，忙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村里的一些传闻，你知道的，乡下人农闲的时候，尽喜欢编些故事来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子……

你打算留在趣灵村吗？她突然问道。

这个……我有些猝不及防，支吾着说，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的话，说明你就是来旅行的！她果断地下了结论。

为什么？

我的同学和朋友都喜欢放下工作去旅行，说走就走。经济条件好的环游世界，差些的，就在国内四处游走。我却不以为然。凡事都要有一个目的。没有任何目的，只一味盲目地四处游走，只会浪费时间和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