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1/2）

顾雪宁梦见自己在河边烤火，火越烧越旺，烤得浑身热辣辣的疼，衣服湿淋淋的粘在身上，怎么也烤不干，难受极了。夏知衡站在不远处的河水里，此时正眯着一双桃花眼冲着自己笑嘻嘻的，河水已经没了膝盖，衣服上的水顺着衣襟往下淌。顾雪宁想招呼夏知衡过来烤烤火，胳膊似有千斤重，抬也抬不起来。夏知衡突然不笑了，慢慢的转过身去，背上赫然插着一把箭，衣服上淌的水变红了，血水从后背的伤口汩汩而下，把河水都染红了。顾雪宁着急的想起身，却一点也动不了，只觉得胸口疼的厉害。夏知衡回头冲自己挥挥手，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河里，人瞬间就没了踪影。

顾雪宁猛的睁开眼睛，四周逐渐清晰，是在安王府的卧房。冯景然此时正拿着帕子给自己擦额头上的汗。

“醒了！”冯景然开心的喊了一嗓子，身边呼啦啦的围过来一群人。

济慧大师在床边坐下，又给顾雪宁把了一次脉，然后放心的点点头：“已经无碍了！我再去开几副调理的药，按时服下就好！”济慧大师来的正是时候，昨日顾雪宁的轿辇刚走，济慧大师就到了，多亏了安王盛情挽留。

“顾宁，感觉怎么样？”冯景然担心的问。

“夏知衡有消息么？”顾雪宁沙哑着嗓子急急的问，冯景然摇了摇头。顾雪宁闭了闭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

“景然，帮我找身衣裳，我要出城去寻夏知衡！”

“现在城门已经出不去了！你听听外面是什么光景？”冯景然用被将顾雪宁裹住，顾雪宁这才察觉，外面的厮杀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惊胆战。

“骁国进攻了？”

“今早寅时，骁国就攻城了，静王带领着三万人马正拼死抵抗，若不是你带回来的兵力部署图，此时黑水城早就沦陷了！”冯景然看着顾雪宁压根就没听自己说话，下地就要穿鞋。

“给我找身素净的衣裳！”顾雪宁推推冯景然，冯景然没动。“快去！”顾雪宁急了，冯景然没办法，找了身男装给顾雪宁换上。“我不能在这干等着，出不去也得出去，夏知衡受了伤，人不知是死是活，现在城门紧闭，他活着也进不了城，岂不耽误治疗！”

安王领着吴锦绣进了门，看见顾雪宁衣服也换好了，正在穿鞋，

“你这是干嘛？不好好躺着去哪？”安王过来要夺鞋，被顾雪宁躲开了。

“殿下，夏知衡现在生死未卜，我要出城找他！”顾雪宁将鞭子缠在腰间，就要出门，膝盖有些疼，走起来有点瘸。

“看你这幅样子怎么找人？城门都被敌军围得水泄不通，你生了翅膀也给你射下来，根本出不去！”安王有些生气。

“顾姑娘，先把药吃了！”吴锦绣将药送到顾雪宁眼前，顾雪宁接过喝了，有些赌气的坐了下来。

“吴姑娘，你怎么没走？”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能走，曾姑娘今早刚回去，担心曾老先生没人照顾！”

陆之远此时奔了进来，身着盔甲，手握长刀，已是随时应战的状态，“殿下，静王派我来护送你们出城！”安王殿下沉吟了一会儿道：“先去曾府，接上曾老先生和曾姑娘，我们一起走！”陆之远得了令，出去安排去了。

黑水城里看不见半个百姓的影子，逃的逃，藏的藏，大街上凌乱不堪，来不及带走的东西散落一地。曾府大门虚掩着，院子里静悄悄的，丫鬟仆人都不见踪影。顾雪宁推开曾老先生卧房的门，看见曾柔正伏在床边低泣着，曾老先生已经咽了气，衣物都已经穿戴好，就差收敛入棺了。所有人都敛了气息，心中不免哀痛。

“曾姑娘，节哀！”安王在一旁劝道，“老先生已经走了，你自己要保重！”曾姑娘擦擦泪，点了点头。

“曾姑娘，老先生的后事交由我们来办，现在城里不安全，你还是和大家一起走吧！”陆之远道。

“有劳军爷了！”曾姑娘站了起来，将眼泪擦干，毕竟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时老先生过世，曾姑娘倒是略显平静。“我祖父喜欢清净，还望军爷能找处安静的地方下葬，也不必立碑，等战事结束，我会将祖父的遗骨带回老家好好安葬！”

“都听曾姑娘的！”陆之远叫来几名手下留下料理后事，曾柔又趴到床前大哭了一场，被顾雪宁和吴锦绣连拉带劝的带出了门。

路上不断有伤兵从战场抬下来，地上全是血迹。沿路的铺子里都是伤兵，军医还有留下来的大夫们忙得焦头烂额，济慧大师也在，此时正在给伤兵包扎伤口，到处都是呻吟声和喊叫声，听得人心都揪到了一起。吴锦绣抓着顾雪宁的胳膊抖的厉害，这车上的人，除了曾柔，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一个个面如死灰，四周仿佛就是地狱一般。

“停车！”曾柔突然道，车子猛的停了下来，曾柔跳下车，对着安王道：“殿下，你们先走，我略懂医术，之前也给士兵们也包扎过伤口，我留下来帮忙！”

顾雪宁也下了车，“我也留下来帮忙！”

安王坐在车里，掀掀嘴皮子还没来得及开骂，两位姑娘已经跑远了。吴锦绣在车里踌躇了一会儿，也下了车，“殿下，既然她们都去帮忙，我也去！”吴锦绣说完撵着顾雪宁去了。

“哎，郡主……”陆之远在身后喊了两声，抻着脖子望了望，看着三位姑娘都被伤兵淹没了，回头看看安王，只见安王脸色都青了，由着童儿扶下了车，

“殿下，我们走还是不走？”陆之远问。

“弱女子都不走，我堂堂安王哪有脸面先逃，景然，走，我们也去帮帮忙！”

“好嘞！”冯景然将嘴里的草叶一吐，跟着安王去了。于是连带着陆之远一队人，呼啦啦的都去伤兵所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