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1/2）

北地的暴风雪过去了，西行的迎亲队终于在一个晴天里重新启程。那一日过后，刘括再没有见到那个女扮男装的西夏女子。晚间赴宴时，他玩笑似的对李守钊提了两句，而李守钊打了个哈哈，神情尴尬，心照不宣。关岳暗中嘱咐了几位带兵的将领、都尉加强防范，但一路上风平浪静。

刘括心中觉得不安。自从他从曲将军那里得知，西夏提出的要求是要帝君亲自迎亲作为结盟条件后，他就觉得不简单，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但只愿不是什么坏事。

在江南，刘拓抵达金陵时也是个晴天。他想要不知不觉地混进城里，就先在城外置办了一辆马车。他扮成了李知梦的车夫，和李知梦一同进了金陵。

“住我那儿？”李知梦问道。

金陵街市上熙熙攘攘，半年来入驻了不少南来北往的商旅。作为新都，这里的平和喜乐都在为这个礼崩乐坏的乱世粉饰太平。刘拓带着黑纱斗笠驻足在宫门前，望着门楣上方的“晋”字大旗。他没有回答李知梦，许是也在烦恼自己该去哪儿落脚，但去司天台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师父师弟他们平时不太爱出门，”李知梦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就住在官舍的一个小偏厢里。要不我带你溜进去？应该不会有人能注意到。”

刘拓回过头走了，李知梦追在他身后，摸不清他的主意。

“我住客栈。”刘拓说道。

李知梦吓了一跳，说：“不行，客栈人多口杂，太危险。”

“大隐于市，我不能进官署。”刘拓说，“司天台五官正副以上的人都见过我，不如在客栈安心。”

“那行吧。我和你一起。”李知梦道。

“不，你回司天台去。”刘拓强调道。“我们从南门进城，南城兵马司的人就已经知道你回来了。如果你不回去，会有人起疑心。”

“可是——”

“没有可是，”刘拓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你若是不放心，现在就先送我去客栈，看我安顿下来，你再回去。”

李知梦叹了一声，只好答应。

何方圆的伤寒已经大好，但多多少少还有些咳嗽。这几日晨起，他颇觉得耳聪目明，十分舒爽，精神较之先前也好了许多，只有还有些虚弱，不过已经不碍事了。

刘拓到京的这天，何方圆洗漱过后，瞧着身子不再像之前那么疲累，就舒展开四肢做了简单的筋骨活动。他琢磨着，或许这两天再养养就全好了，而自己也该回去了。这一病就是半个月，政事堂里又落下不少事务。

行宫中的下人们在温泉里抛撒梅花花瓣，刘殷不在院子里，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摘集了这么多鲜花，有些上面竟然还沾着露水。花朵的香味浓郁，红的白的，铺满了温泉的整张水面。梅花的花、叶、根和种仁均可入药。果实亦可食、盐渍或千制，或熏制成乌梅人药，有止咳、止泻、生津、止渴之效。刘殷今日选了梅花，倒也算应对上了何方圆的病症。

何方圆坐在岸边，并没有着急脱除衣物进入温泉。他捞起水中的一朵红梅，对着旁边置花的侍女说：“怎么每日都是花，你家殿下可是把我当成了女人？”

侍女被何方圆说得脸红，支吾了半天，才小声说：“殿下他喜欢香的东西，何大人丰神俊朗，怎么会是女人。”

何方圆朗笑，解开衣服下水。那侍女见状羞得后退了两步，把手里的花几乎全数抛在了何方圆的身上。红色的花瓣落在何方圆的头上、肩上，零零散散，还有几瓣粘在了他被水浸湿的白色中衣上。他伸手抓了抓，狼狈中有一丝倜傥。他并未束冠，一头长发披散开来就像最上好的玄色何锦，水汽中发丝沾黏在身上，在清晨的微光下发着光。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唇红齿白的，一朵朵殷红的花瓣衬在眉间，竟平添了一种模糊性别的美。小侍女看得心跳不已，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何方圆觉得有意思，就想伸手再逗逗她。他从她手里捻起一朵花别在她的发髻上，说：“花嘛，还是要配佳人。我一个男人，倒是枉杀了它的美。”说完，还伸出手指轻轻地划了一下她的脸蛋。

那侍女不过十四五岁，还未经人事，那里受得住何方圆的撩拨。她吓得不敢言语，也不敢动弹，低着头紧抿着嘴唇，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旁边的其他下人们见状三三两两都在窃笑，旁的侍女也都纷纷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何方圆将这一切尽收眼里，他想：也总不好让这小姑娘家的以后不好做人，就暗自恼自己失了分寸，竟然在太后行宫里不知收敛起来。

“状元喜欢这个丫头？”

小侍女起身告退时被人一把抓住，一看来人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刘殷刚刚起床，出到院子里就抓了个现行，一时脸上扬起藏不住的得意神色，似乎是在向何方圆挑衅：哦，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何方圆心中苦笑，爬上岸向刘殷行礼，说道：“殿下，是臣逾矩了。”

“诶？何必这么严肃呢？不过一个小丫头，你若喜欢，送你就是了。”刘殷笑道，从何方圆身上取下一片花瓣，又把他扶起，让他回到水里。

“只怕姑娘不愿意。即便是做下人，这里是太后行宫，吃穿用度上总归要比跟着臣住官舍要强许多。”

“愿不愿意也不是你说的算的。”刘殷说道，“你不如问问她自己。红音，你愿意跟着何大人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