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1/2）

作为泱泱华夏的一国之君，晋帝刘拓能亲来西夏迎亲，这对党项人表达了十足的诚意。而西夏方也不怠慢，身为国君的李守钊三日前就抵达了距离国境碑500里的地方，亲自带兵来此驻扎迎接。

西域的冬天，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雪原，你往左看是这样，向右看也是这样。万里晴空之下，阿尔金山千里冰封，冻得连睫毛上都起了霜雾。在人烟稀少的旷野上，连风都格外的呼啸。李守钊在接到晋国迎亲队出发的消息后，提前半个月就从西平城动身了。队伍进入到野外后一连几日都见不到半个活人或是牲畜的影子，整队的士兵都恹恹的，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晋国的军队在晨雾中徐徐而来。探子奔驰回报，李守钊点了队亲兵便出营接洽。不过多时，两国人马在雪地里列阵相见，李守钊遥遥对晋帝行了抱手礼，刘括则掀开帘子立在车辇外的平台上长身而立，略一颔首算作回礼。

先前就来过一次西夏的参知政事关岳此时持节出阵，他向李守钊递上婚书。李守钊当面拆开看了，西夏人这才将晋国的军队迎进自己的阵营。

“你最好谨言慎行。”

进入客账后，关岳屏退了其他人低声对刘括说道。

刘括挑了挑眉毛，往熊皮榻上一坐，说：“我是刘拓的‘影子’，我只听命于他。旁的人——关参知，你还没有资格管。”

关岳皱了眉头。

“当初在北狄你救了我一命，这情得算到刘拓头上。你若想要，就去和他要去。别命令我！”

“悯王殿下！”关岳以符节拄地，沉声喝道。“臣只是想提醒你，眼下军中熟悉陛下的近臣大有人在，你若漏出破绽，这危及的可是陛下啊！”

刘括被那一声“悯王殿下”的称呼给惹怒了。他倏地站了起来，又强压制住怒火。他忍了许久，最终也只是攥紧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边桌上。

关岳立在帐中，一身傲骨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刘括坐回到榻上，他扯起自己那张和刘拓一模一样的脸皮，嘲讽道：“关大人，那依你看，‘本王’这张脸，可有什么‘破绽’？”

关岳冷哼一声，见刘括一副刚愎自用、油盐不进的样子，自觉同他再没什么好讲，只告罪一声，扬手出了大帐。而刘括冷笑一声，满眼的烦躁。

参知政事关岳是两年前自北狄大定城南逃下来的官员，在当年与先帝一同出生入死，保卫洛阳，是刘括、刘拓两兄弟最为敬重的人。但当时他还没有做到副相的位置上，还只是个兵部侍郎。现如今老臣们死的死、伤的伤，就只剩下一个首辅赵或还活着，却也已经老得难以自理。无奈之下，只能由关岳、贾俨他们这群不惑年的中年人挑起大梁。但敬重归敬重，君是君、臣是臣，总是有分的。

当初洛阳陷落之时，先帝当机立断命刘括替代弟弟受俘，命刘拓带领众臣迁都，重整朝纲。危机之下，这一出“狸猫换太子”成了先帝最后的谋划。他保住了刘拓的皇位，也用刘括救下了被俘北狄的中青年大臣，可这却也将两个儿子都推上了风尖浪口。

“我有时会想，如果父皇当时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如果是我被俘到了北狄，那么我是不是也会和父皇一样死在北方。”

陈家的船开了，船队沿着长江直下。刘拓和李知梦被商家安置在二楼角落的一间客房里，刘拓推开窗子，江风吹拂在脸上，带着湿冷的寒意。李知梦想把窗子关上，怕刘拓着凉，却又拗不过他的脾气，只得作罢。

“现在谈论这些‘如果’还有什么意义呢？或许那是先帝情急之下想到的对策，是偶然，但那也是必然。偶然和必然之间本就没有界限。你活着是必然，你坐上皇位也是必然。”

刘拓冷哼，重重地叹了口气。

房间外这时有人敲门。叩了三声，来人便隔着门问道：“两位老爷，船上开饭了。冯爷差小的来问问，不知二位老爷赏不赏个脸出来一起吃？我们可还有上好的状元红呢。”

刘拓不悦地蹙起眉头，而李知梦却抢在他前面说道：“好，我们这就下去。”

来人噔噔噔地离开了，李知梦又担心起刘拓会恼自己，只好单膝跪地，仰视着他，哄道：“陛下，臣知道您压力很大。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过突然。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不够，还远远不够。”刘拓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直到面对上墙壁才停下脚步。

李知梦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面对着刘拓膝行了几步，说道：“洛阳城破之后，曲将军从西北回援是陛下你下的调令，差一天或许我们都会江南不保。长城防线岌岌可危，补给线断开的时候，收缩兵力就好比壮士断腕，但于国于民这都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眼下，为了与西夏结盟，你还答应了‘亲自’去他国迎亲。这些换做是其他人，都不会做到你这么果决。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