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下游 第三十二章：一路以来的过往（1/2）

如今已经四月多了，天气着实暖和了不少，寻常这个时候，青冥仙宗要飘满很多柳絮，若是不同术法神通隔绝，不小心进了眼中鼻子里，那是真正的遭罪。好在现在身处飞仙渡船之上，离地五百多丈高，视野里除了一成不变的层层云海就是一些高达船底或者是能和飞仙渡船飞行高度等同灵山大峰，视线向下眺望，境界修为越高，越能看得清楚层层云海之下的大河溪涧。

关于每个仙宗仙门的飞仙渡船路线，各有各的差异，都是经过自家辛苦勘探，了大把神仙钱敲定的，基本上都知道哪条路线归于哪个仙宗山门，并且每家渡船起航时间都会有意错开，途经的各个仙家山门都有不同，并且会多处停留，给这些仙家山门带来一笔不俗的收入，而渡船和访问的仙家山门之间也会有约定好的价钱，这算是一个小小的生财有道。飞仙渡船飞行所经之地，必不会从世俗王朝的都城上空飞过，毕竟生意往来，和气生财，从人家头顶飞过终究是对于别人的一种挑衅侮辱，历史上不是没有仙家山门仗着自己底蕴深厚，从一世俗王朝都城上空飞过，直接被王朝的皇家供奉开启了护城大阵，将头顶上方的飞仙渡船圈定束缚，使其寸步难行，最后那家仙家山门只好下了渡船赔罪，不仅这次渡船收入减少了一半之多，还要赔偿世俗王朝开启护城大阵所消耗的惊人材料，折算成神仙钱，几乎这一趟飞仙渡船白跑不说，还要另行与渡船上面的客人赔罪，可谓是两不讨好。惹了一身骚。

更有的是和世俗王朝直接大战，只不过王朝仗着自己拥有护城大阵，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渡船修士不仅实力被削弱，战斗起来束手束脚，被斩杀当场的也不在少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道教祖庭白玉京下达了文书，禁止飞仙渡船略过王朝都城上空等等措施，这才使得飞仙渡船行事越来越正规。

院落中种植着许多名贵草，只不过很少有人来打理，恐怕是这座宅院主人的身份异常尊贵且喜欢幽静的原因。不过这些草树木上方一丈内，漂浮着多种水兽，只是身形略显虚幻，再往上看去，有多种巨大符文阵图显形，这些水兽时不时的喷洒下阵阵水雾，带着浓郁的灵气喷洒在树木草之上，每次间隔时间各不相同，想来是有仙山修士设定好的。

这种符箓，是墨家研究打造而出的，将溪流、大河、大海之中死去的温驯水兽的灵魂抽离，经过驯兽师专门培训，使得这些水兽灵魂学习并且了解仙山世界每种草树木的特征习性，经过漫长时间后，这些水兽自然而然的能够分辨出各类品种，知晓何时浇水益于草树木的成长，然后使用秘法拓印在符箓之上，被仙家山门购得。

还有一些仙家山门的草树木极为昂贵，可以委托售卖此符箓的仙家势力专门培养水兽学习。

此符箓又因草树木、水兽的品种高低价格不同，墨家也因这种符箓的问世，赚的盆满钵满。

仙山天下瑰丽万千，奇妙至极。

阳光透过遮蔽天空的梧桐树缝隙之中稀稀疏疏的洒落下来，落在地上，像是一粒粒捡不起来的金子，院落中因为水兽阵符时不时喷洒下的水行灵气散发着阵阵凉意，梧桐树随风慢慢摇动，陈溪风坐着屋门口的竹椅上，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此刻的安静。脑海天马行空的随意乱想，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依偎在娘亲怀里，听着娘亲宠溺温柔的讲着各种故事；想到了父亲母亲与自己一起在桌子上吃着温馨的饭菜，看着自己大口大口的扒饭，父亲开心大笑，母亲则是关切提醒自己慢点吃，别噎到；想到了父亲要去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和母亲红着眼眶看着父亲越来越远的背影慢慢的挥着告别的手，久久不愿放下，待到眼前彻底瞧不见父亲的身影，眼泪才敢决堤般的流下来；想到了母亲每天和自己晚上坐下院落中，抬头数着星星，听着母亲教给自己好多人生的道理，偶尔自己问一些幼稚的问题惹得母亲笑颜绽开，那是自己见过最美的笑容。

再往后，父亲离开二年了，有一天有人寄来了一封父亲写的信，内容自己并不知道，当时还小也不认识字，只是娘亲看信的过程中双手剧烈颤抖，却又狠狠的克制，眼睛泛着红，读完了瞧着篇幅不多的信，娘亲似乎像是失去了什么，瘫坐在地上，压抑着哭声，自己怎么追问，娘亲都没有说信上父亲到底写了什么。

等自己到了五岁，娘亲身体自从父亲寄来信后变的越来越差，自己也在没听到关于自己父亲的任何消息，自己也没想着那么多，只知道珍惜别人大发慈悲给的机会，拼命干活，好有了工钱给在床上的娘亲抓药看病。

镇里乡亲看自己实在可怜，便收下自己，年龄小，身子骨弱，没什么力气，干不了什么重活，就派自己和店里的伙计给镇上的人按照订单送衣裳，那些人都是镇上的有钱人，定做的衣裳样式和布料都是好得不行，自己偷偷摸过，柔软舒滑，府邸宅院瞧着也气魄十足。

可还是没有多久，娘亲依旧走了。当时她病到了身体稍微一动就会疼痛难忍，直到有一天娘亲竟是可以坐起身来，然后红着眼睛看着自己，讲了很多很多话。

“风儿，我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有你这么一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为了娘亲，真是让你受苦了，娘亲每天听着你干活回家，步子沉重就心疼的不行，是娘拖累你了。”

“风儿，不要怨你爹，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要很多年才能回来。风儿，答应娘亲，要坚强的活下去，不管这个世界用何种恶意伤害了你，你也一定要内心留有希望，要懂得有善心。”

“风儿，娘亲对不起你，不能陪着你一起走下去了，娘亲看不到你以后读书的样子，看不到你以后娶妻生子的样子，你一定要多交一些朋友，真心待人，娘亲很害怕你孤独一个人。”

眼睛越来越没有色泽，呼吸渐渐微弱的妇人，躺在床上，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说完了一句话：“风儿，记得要想娘亲，娘亲也会在某个地方安静看着你，看着你一点一点的长大，看着你成人，会在那个地方祝福你，风儿……别哭啦。”

身材瘦弱的男孩，看着刚才还温柔抚摸自己脸庞的手，没有了力气沉了下去，拼命抓起她的那只手，继续放在自己的脸上，泪水使劲流着，顺着妇人白皙且全是骨头的手，落在了床榻上，哭透了身上的衣服。

就这样的姿势呆了好久好久。

后来，老板出钱，托人打了一口棺材，邻居们都自发帮忙，完成了娘亲的后世，下葬后的那天晚上，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孩就坐在自己娘亲坟前，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就那么静静的带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之后的好几个月，男孩变的越来越沉默，也没怎么笑过

，但是干活却比以往更加卖力，该吃饭就吃饭，身体变得也比原先强壮了不少，看的伙计和老板都是叹息心疼。

后来，店铺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老板关了铺子，离开了这座小镇，小男孩就成了一个人，看着家里的余粮越来越少，每天只吃一顿饭，就把少许粮食加上水熬熟盛上一碗对付过去。

小男孩经常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总是想起自己的娘亲，从不哭出声，用满是布丁的衣袖擦着眼泪，然后哭完了就笑一笑，开始出门四处逛荡。

在吃完了家中最后一碗粮食，走出家门，跑到集市上，希冀着能有人看上自己当伙计，自己总要活下去。

每次经过集市上，买人的摊子，总是远远看着，看着粘稠的稀被做成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和动物，就满眼欢喜，狂咽嘴里的口水，摊子主人是个年过甲的老者，有一次瞧见了小男孩，于是满脸和蔼的拿出一个人，招呼小男孩过来，还告诉他不收钱，小男孩朝前高兴的走了几步，突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暗淡，然后慌忙跑开。

跑到一处茶肆，听到一些茶客说南方的山中有很多草药，老值钱了，小男孩眼睛一亮，赶快跑到家中，找到以前娘亲去地里总是背着的小竹篓，找到一个木柄小铲子就朝着茶客说的那座大山出发。

瞧着大山越来越近，小男孩就越来越高兴，可是走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到那座大山的山脚，于是就更加卖力的走，脚下的草鞋已经有些破损，脚底被土路上面的碎石子扎了很多下，又因为走了太久出了很多血泡，然后被碎石子扎破，小男孩疼的坐下路边抱着膝盖哭了起来，然后不那么疼了就又动身，就这样走着走着，走到了太阳落山，走到了天空变黑。

借着夜幕中的月光，沿着小路一瘸一拐的走着，然后终于到了大山的山脚，静悄悄的，黑漆漆的大山矗立在小男孩面前，他迟迟没有进山，脸色有些发白，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抹了一把脸，鼓起全身勇气走进了山林之中。

四周黑漆漆的，时不时穿来飞禽振翅飞走的声音，脚下这条被镇上百姓踩踏出来的小路很是平稳，只不过这座小国国力空虚，并没有多余的白银拨于当地的衙门，供其修筑一条更加平稳的道路。好在小镇进山拜访山神寺庙的百姓挺多，虽然家境殷实的不少，但多数都是家境窘迫，希冀着山神老爷大显神威，日子能够富裕起来。

山神庙在半山腰处，因为是个小国，寺庙建筑的面积等与一些大国金碧辉煌的山神庙相比，实在是太过寒酸，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一个国家的国运是需要山神、水神来帮忙巩固国运，使国运可以蒸蒸日上。

山神庙虽小，但是五脏俱全，朝廷礼部搭配了两位庙祝，境界不高，炼气五境的第二境养炼境而已，但是在国力孱弱的小国之中，养炼境其实算是朝廷重点栽培的对象，希望他们以后可以跻身千骨境或者是百年难遇的熔炉境，至于更高的气府境那些神仙之人，小小国家想法还是有的，但是从来不奢望。

小男孩看着四周唯有借着月光照耀下才能看清楚一星半点山路的深山，说怕也怕，说不怕也不怕，只是心中还是蛮忐忑的，并不是害怕深山当中会有鬼魅邪祟取人性命，而是害怕山林之中的那些野兽，怕自己沦为对方的腹中餐。

本来就是快要饿死才咬牙进山，若是自己还没吃饱就被野兽吃掉，可真是倒霉透了。

所以小男孩紧紧握着手中的木柄小铲子，慢慢移动。山林外围实在是看的不真切，偶尔借着月光才能瞧见丛草之中的显得特别一些的草，小男孩只认得少许草药，毕竟给娘亲看病，在药铺院子中是见过他们晒得草药的。

小男孩蹲在地上，拿起小铲子小心翼翼的把药草扎根的土壤刨深一些，然后等到另一只手轻轻一拔就可以把那株药草拔出来，扔到背后的竹篓中。就这样，只挖自己认识的，有一些自己觉得像的也收下，继续朝着深处走去，等到察觉背后的竹篓重了太多，这才停下来，口中干渴，身心疲惫，肚子也发出了抗议，于是只好作罢，想着再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果子，这样既能充饥可能解渴，到时候多摘一些，可以当做饭食顶几天。

好在上天可怜，小男孩找到了几颗野果，强撑着精神，忍着身上被树枝刮伤的疼痛爬上树干，一手抱住树干，一手摘果子，后来实在是太累了，就滑下树，想着下山回家。

背后的竹篓满满当当，今天真是收获颇丰。

于是那张清秀的小脸真正的开心笑了起来。

上山容易下山难，而且视野实在有限，看不清道路，吃着衣衫擦了擦的野果，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拼命搜索着脑海中上山的路线，虽然走错了一次，以至于差点一脚踩下跌落悬崖，当时真是吓得一屁股坐下地上，回身慢慢趴着原路返回。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衣衫被树枝划烂了几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终于走到了记忆非常清楚的那条被百姓踩出来的山道，若是熟知大山地形的人便会清楚，小男孩没有登山多高，只不过走了太多冤枉路罢了。

走在了熟悉的山路之上，沉重的心情就轻松了许多，五岁的孩子不仅独自夜晚进入深山老林，还安然无恙的返回，胆气不是一般的大，许多年轻人都不如他，但到底还是五岁的稚嫩年纪，走了没一会，就是在是走不动了，但是小男孩只是弯着腰粗重喘气，并没有一屁股坐下，听很多老人说过，太累的时候一旦坐在地上，堕了那股劲儿，就真的很难再起来了，何况自己还要赶时间给药铺送这些草药。

眼皮沉重，汗水浸湿了衣衫，粘粘的，还有太多划伤的地方流下来的血，混合一起，难受至极，休息了片刻，吃了几个野果，又咬着牙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