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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急了,脸上带了些慌乱:“怎么会呢……这床上还有心儿的落红……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名节,如今她的贞洁被六皇儿夺去了,虽然六皇儿是朕的亲生儿子,可朕也不能放任不理。这件事,朕必须帮理不帮亲啊。”
帮理不帮亲?
一口一个心儿,一口一个六皇儿,到底哪个是亲,哪个是理?
雪澜不语,冷哼一声。慢步走到苏瑜心跟前,仔仔细细一打量,这才发现,这个苏瑜心还真果然不愧为奕国第一美人的称号。长得国色天香貌美如花不说,连身段也是一流的婀娜一流的棒,一双美眸秋光盈盈好像会说话似的,此刻正盈满了泪水满是幽怨地看着苏慕白,浓浓的爱恋和浅淡的恨意交织着,更显得她脸上表情丰富,楚楚可人。
雪澜直直打量着她,对她脸上的泪水,雪澜觉得有些不舒服。
尔后,雪澜撇开那女人不理,径自走到锦床之前,杏空见状立刻上前,将锦被掀了开来,粉色的锦缎褥子之上,一抹殷红发暗的血迹,立刻暴露在众人面前。
雪澜淡淡看了一眼,便退开了一步。身后的杏明走上前去,拿食指朝那抹殷红一抹,然后将食指放在鼻间嗅了嗅,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腰间摸出一张疑似高级锦缎的白巾,将食指来来回回擦了个遍,然后一脸嫌恶地把白巾弃如敝屣扔在地上。
这一刻,苏瑜心一直毫无波动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变化,她那双潋滟的眸子里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光芒,一直有意无意地留心她的表情的雪澜,自然没有放过这一点变化。
杏明走到雪澜跟前,附耳在她耳畔低声耳语了什么,雪澜面色一寒,却又好似早已在预料之中一样:“此话当真?”淡淡一问,杏明肯定地点了点头。
雪澜蓦地转过身去,全身散发着不可逼视的威严:“敢问奕皇,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苏慕白紧紧跟在雪澜身后,看向她的目光满是爱恋,如今的雪澜就好像是他的太阳一般,将他心中的阴霾驱散,冰寒温暖,黑暗照亮。
老皇帝被雪澜突然的发问噎了一下,眼神闪烁道:“这……恩……”
“是奴婢发现的。”苏瑜心身旁一个小宫女忽然开口,双目望着雪澜显得分外小心,然而她越是这样小心谨慎过分紧张,雪澜就越发不会放过她的任何措辞。
“奴婢今晨起来想要服侍公主起床,可打开房门看到公主还未起身,奴婢便到床前去叫公主,可打开幔帐一看,六皇子他……他竟然躺在公主的床上。而公主那时已经昏迷了,奴婢一时惊讶,便大叫起来,碰巧皇上路过悦心殿,闻声便进来了。”
碰巧?
真的只是碰巧?
“你们家公主昨晚几时休息的?”
小宫女看了一眼自家公主,心中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候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八公主苏瑜意忽然跳了出来。
“薛姑娘,这是我们奕国的事情,你虽然贵为风行商行的主子,可这未免管得也太多了吧。”她心中对雪澜身上的气息十分畏惧,可却讨厌她清高飘渺的模样,好似她根本让人看不透,可她却可以一眼就看透旁人似的。第一次见面,她就厚颜无耻当众勾引无伤哥哥,这次见面,无伤哥哥竟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这一点,是让苏瑜意最觉得危险也最恼火的地方。
一时情急之下,苏瑜意竟然顾不得自己的修养和娴熟的外表,脱口而出对雪澜插手此事表示异议。
雪澜微微侧目,目光淡淡地看着一旁的苏瑜意,而她身旁的轩辕殇却像是个透明人一般:“八公主之意,是说此事乃你们的家务事,我薛蓝儿不便插手是吧?”
苏瑜意傲然点头,小脸上满是敌意和隐藏起来的狰狞:“难道薛姑娘认为不是?”
“呵呵,好啊,家务事。那也行。可若是我说,苏慕白是我男人呢?”
苏瑜意一愣,正想反唇相讥的话一下子全咽回了肚子,双眸不可思议地在雪澜和苏慕白身上来回,最终,终于找不到任何一句话可以反击,颓然垂下了头。虽然上次就知道这女人跟六皇兄认识,六皇兄看她的目光也痴痴呆呆满是仰慕,可却没想到她之前一直冷淡的态度下,居然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可既然六皇兄是她男人,那她为啥那天还当众勾引无伤哥哥呢?这女人是个变态么……
苏慕白也是如中雷击,倏地抬起头,看向雪澜的背影,那眼中的温柔,好似可以流淌出香甜的春水来,他没有想到雪儿会这么说,更没有想到她会赶到宫里来帮自己,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却比任何美梦还要让他高兴一万倍的事情。可如今,他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听到了。
这是不是说明,雪儿愿意接受他的爱了?
轩辕殇眸子微眯,冷漠的双眸上像是罩了一层迷雾,晦暗不明,冷然的视线在雪澜和苏慕白身上来回了好几次,才终于冷冷移开。
雪澜不再理会没事找事的苏瑜意,把视线重新放回那个小宫女身上:“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小宫女的眼神飘忽了好几下,最后才畏缩着抬头看向雪澜,开口道:“昨晚公主是子时才休息的,说是不用奴婢们看顾,因此奴婢们没有守在宫外。”
“哦?子时?”这深更半夜的,“呵呵,瑜心公主还真是好兴致啊,三更半夜地赏夜景么?”
小宫女一噎,又开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时老皇帝突然上前:“薛姑娘,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朕让瑜心陪朕下了一夜的棋,直到子时才让她回宫休息。”
“哦。”雪澜低声而言,“苏慕白昨晚也是在我哪里,算算时间,好像也是子时才回宫来的,莫非两人就是这么碰上了?然后干柴遇到烈火,二人一触即燃么?”
苏慕白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说什么,双眸紧紧盯着雪澜,其中的信任和期待,一分也不曾减少。有雪儿在,就算自己被人冤枉了又如何?只要她相信自己就好了。
老皇帝的脸色也变了,变得越来越难看,眼神也越来越闪烁起来。
“这……这……薛姑娘,明明是不肖子侮辱了心儿,哪里跟是什么**的呢?”
雪澜慢悠悠走到一张软椅上坐下,杏空早就眼尖地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雪白的软垫铺在了上面,上好的面料精致的做工,看得周围站着的人一个个艳羡不已。
杏明回过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套茶具来。暗中催动内力,茶具中自带的水竟然沸腾起来,还没有放进茶叶去,一股清冽的水汽便迷蒙在整个房间里,只见杏明不慌不忙地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些茶叶,只见那些茶叶一根根光泽莹润,银灿灿的十分好看,仿佛是白金打造的一样。
在场的几个都是皇家级别的货,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那茶叶的珍贵来,“白金美人”那可天底下最昂贵的茶叶了。白金美人,万金难求一两,更重要的是,它并非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那“白金美人”一入水,屋中弥漫的清冽之气顿时化作了甘甜冽然,不仅清爽悠远起来,而且仿佛有一位云雾缭绕的美人,在屋中翩然起舞一般。
雪澜不慌不忙地喝着杏明沏好的茶水,毫不理会众人流了一嘴的哈喇子。
就是不给你们喝。小爷就是拽,你们有本事拿哈喇子淹了小爷啊。
“奕皇,你说,是慕白侮辱了苏瑜心?”雪澜斜斜睨了他一眼,手中的砂盏朝老皇帝吹了一口茶香,我馋不死你。
老皇帝连连点头,目光贪婪地望着雪澜手中的茶盏。
再轻抿一口:“咱们先换个没那么沉重的话题,敢问奕皇,对本姑娘是何看法?”
奕皇一听,心中一紧,这问题问得可有点刁钻了,说实话吧,无非就是手段过人狠毒狠辣之类,说假话啊,善良,呸,实在有点昧良心:“额……这个……薛姑娘貌美无双,绝对称得上是天底下第一大美人,而且手中握着风行商行这样的大事业,想必还是才女一个。”这倒是实话,听起来也好听。
雪澜开始谦虚了:“呵呵呵呵,奕皇可真会说话。”
奕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祖宗可真难伺候。
“不过,这天下第一美人嘛,非公子颜倾莫属。本姑娘就不凑合争这虚名了。不过,本姑娘自认为这张脸确实美得不错,至少嘛……”雪澜微微斜颔,眸子淡淡看了一眼一旁一句话没有说,依然不知道节约用水是种美德的瑜心公主,“至少要比你们这里的奕国第一美人好一些吧。”
看着众人掉了一地的下巴,杏空杏明擦擦冷汗,他们家主子已经很谦虚了,真的。
苏瑜心在排水的空闲抬眸看了雪澜一眼,目中闪过一缕光。
“呵,是,是是,那肯定。”奕皇连忙附和连连。以前怎么没有听人说过这风行商行的主子还有自恋癖这样的毛病啊,虽说吧,是实话,可让她自己说出来,那就怎么都感觉有点奇怪了。
“既然奕皇也这么认为,那我就不明白了,放着我这样如花似玉的有情人不要,慕白干嘛要去踩那些烂花烂草啊?他又没瞎眼。”
苏慕白心中早就已经开心得有点忘我了。一听这话,立刻偷笑起来,谁知道笑声一个没憋住,被所有人都听见了。
苏瑜心第一次止住了眼泪,双眸泪汪汪地瞪着风雪澜,娇媚的脸上柳眉倒竖:“你……你这……”
“我?我怎么了?”雪澜一脸无辜地看着苏瑜心,小脸上一片被人冤枉了的哀伤,眸子眨巴眨巴地,好像两只翩翩而飞的蝴蝶一样,别有一番调皮可爱的神情。众人看得连连暗叹,果然是个绝世的美人啊。
杏空上前好心地安抚苏瑜心,他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像他家主子,是个变态:“公主你可别生气,我家主子就这个毛病。”苏瑜心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却被杏空接下来的话,差点气得吐血。
“嗯,公主可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划不来。我家主子啊,就这个毛病,爱说实话。”
雪澜干咳了两声,似乎忽然良心发现了,觉得这样整人并不太好,这才缓缓开口:“奕皇,既然她美貌不及我,权势亦不及我,你说,慕白是瞎了眼?还是猪油蒙了心?还是吃了春药呢?”
苏慕白这时候挺了挺胸脯,双眼脉脉含情地看着雪澜:“雪儿,我不盲,心肝上也没有猪油。”那意思就是说,我吃了春药?我被人下药了?
老皇帝的脸色忽然苍白起来,眼神闪烁不已。
不怕死的苏瑜意又冒出来了,就跟打地鼠里的地鼠一样:“薛姑娘,你这样下定论,未免有些草率吧?说不定人家六皇兄本来就爱慕七皇姐,私下求爱不成,便只好硬来了吧。”
雪澜都懒得再看她一眼了,穿了个淑女点的衣裳就真当自己是个闺秀了,也就轩辕殇那混蛋看不清你的真面目:“硬来?我喜欢!”
“哈?”众人呆滞。
“既然爱慕,就要争取嘛,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八公主,你说是吧?”雪澜别有用心地望着苏瑜意,虽然目光里没有看轩辕殇可其中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轩辕殇冷哼一声,全身上下都释放着冷气,眸中更满是不屑。
从早上在龙府外面碰见,到在这悦心殿里撞见,她一直对他冷冷的,将自己当成空气一样,还以为她知难而退放弃了呢,没想到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的老招。女人的把戏而已,他看得多了。
“你你……”苏瑜意指着雪澜,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雪澜的话里有话她当然全读懂了。苏瑜意不自觉地朝轩辕殇靠了靠,小手把他的衣襟抓得更紧了。
雪澜不再理会这个女人,倏地转过身去,眸中凛寒乍现:“既然你不信是春药作祟,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
说着,雪澜重新走到那锦床之前,素手指着床上那抹暗红的痕迹,绝美的脸上一片冷寒。
“瑜心公主,你已经不是处女之身了,对不对?”
雪澜重新走到那锦床之前,素手指着床上那抹暗红的痕迹,绝美的脸上一片冷寒。
“瑜心公主,你已经不是处女之身了,对不对?”
苏瑜心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神色,小嘴一瘪,梨花带雨地点了点头。雪澜再问:“昨晚破你处女之身的人,乃是六皇子苏慕白,是吗?”
苏瑜心一副被这话惊到的模样,抬头看了看苏慕白,含情脉脉而又哀怨至极地点了点头。
雪澜淡淡而笑,却满含冷意:“可这床上干涸的血迹却不是人血,对此,瑜心公主有何话说?”
苏瑜心眼底一阵慌乱,老皇帝的目光也一样闪烁起来,苏瑜意的耳朵还算好使:“薛姑娘怎么这样胡言乱语,这床褥上的血迹难道不是人血,还是猪血不成?”
雪澜一副你真是真相帝的模样看着苏瑜意,似乎在称赞她终于聪明了一回:“恭喜你八公主,你答对了,这还真就是猪血。”
坐在床头低泣的苏瑜心微微抬头,秋眸闪烁不已,老皇帝走到雪澜跟前:“薛姑娘,这……这怎么可能是什么猪血呢?这分明就是心儿的处女之血啊。”
雪澜心里很烦,尼玛的一堆人围着一点血迹在那讨论是不是女人的处子血,还难得这么高的兴致。但还得应付不是?她饶有兴味地看了奕皇一眼,语中似有所指:“哦?奕皇知道这就是苏瑜心的处子之血,倒是了解得很啊。”
老皇帝语声一顿,立刻接不上下句了。
苏瑜心忽然站起身来,身体摇摇晃晃似乎有些不稳,美丽的脸上兀自挂着楚楚可怜的泪水,真是我见犹怜。
“薛姑娘,瑜心的清白不容人随意诋毁,瑜心愿意以死明志。”说完,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就要朝着锦床的柱子上撞去,幸好她身旁的宫女眼明手快,立刻拦住了她。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吗?别人恶意挖苦你几句,你就想不开了吗?公主,你可别吓奴婢啊。”
“晴画,难道你不知道吗,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若非事态紧急,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拿自己的名节给人议论!”苏瑜心一声娇啼,抱着那个宫女哭得好不痛苦,末了,还不忘一下跪倒在老皇帝面前,涕泪纵横,“父皇,孩儿不孝,父皇的养育和疼爱之恩,女儿只能来世再报了。”
说完,那苏瑜心一声哭啼,狠狠将拦阻的宫女推开,举头又要往床柱上撞去。
苏瑜意又跟地鼠一样蹿了出来,一下子抱住了苏瑜心:“皇姐,你冷静点,千万别想不开做傻事。发生这样的事情,父皇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咱们堂堂的奕国皇家,容不得旁人来插嘴置喙,你是堂堂的奕国公主,更加容不得一个贱民在那里放肆。”
贱民?
雪澜冷冷看着苏瑜意,这下可真是不顺眼到家了。而她身后的杏空杏明也来了气。
敢骂他家主子是贱民,这女人是不想活了,他家主子那么尊贵,居然被骂成贱民。她才是贱民,她全家都是贱民。贱民贱民贱民。
杏空心中忿然,猛地上前一步,对着苏瑜意和苏瑜心道:“尊贵的七公主殿下,你不是要死吗?赶紧啊。哦,是不是嫌这个八公主很碍事啊,要不要我帮你把她拿开啊?”一扭头,嫌恶地看着苏瑜意,“我说八公主,人家七公主是一门心思想赶着去投胎,你搀和个什么劲啊?你这样一拦,万一人家七公主错过了好人家,直接投胎到六畜道去当猪猡了怎么办啊?哦,我明白了,难不成是你八公主也看上了那户好人家,想跟七公主争着投胎去。”
杏明一见哥哥风头大露,这边也闲不住了,损人的事儿,怎么能没有了他的份儿:“我说瑜心公主,这撞墙撞柱子的,不但疼而且死得太慢了,万一你死得不够快,说不定那户好人家就被人家瑜意公主抢去了。不如这样吧,本公子正好兜里有一批见血封喉的糖豆,鉴于公主可怜,可以免费给公主施舍一些,保你死得不痛不痒毫无痛苦。唉……我说八公主啊,咱做人要厚道不是,虽然不是亲生姐妹,好歹也叫人家一声姐姐啊,抢别人投胎人家这种事,小心装B遭雷劈哦。”
“你……你……”苏瑜意兰花指愤愤地指着杏空杏明,脸上气得又红又紫,“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鸟来,最后一跺脚,扭过身子来到轩辕殇跟前,握着轩辕殇的胳膊撒气,“无伤哥哥,你看这两个人啊,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父皇也就算了,毕竟我们奕国是小国,可你是堂堂轩辕世家的主人呢,他们两个奴才竟然也敢如此放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养什么样的奴才。”
轩辕殇不言不语,可脸上的神情却更加冷漠了,却没有看杏空杏明一眼,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雪澜,似乎要为自己女人讨一个交代。
雪澜当做空气没看见,软软地又躺会了椅子里,端起白金美人细细喝着。
可杏空杏明可不是好打发的主子,若是他们这么好欺负的话,还当什么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毒圣医仙啊。
“八公主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好歹我家主子跟你家无伤哥哥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渊源的。也就是因为有这么点渊源,我们才想帮你这个什么皇姐早点去投胎一户好人家,那也是看在我家主子的面子上的。你这倒好,还不领情。不领情就算了,本公子的药啊,那可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的哦。”
杏空表示不赞同地捅了捅杏明:“别瞎说,咱家主子跟这个轩辕世家的主子有那么点关系,你怎么好拿出来随便乱说?说出来不显得某个人恩将仇报成了小人了吗?还是给人家留点面子的好,好歹人家也是世家之主。不过话说回来,一个轩辕世家我家主子还真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六国联手,恐怕连我家主子的寒毛也动不了一根。”六国?呵呵,已经有两国是我家主子的了。笨蛋。
轩辕殇凤眸微眯,冰寒的声音从口中溢出:“呵,好大的口气,你们就不怕真的惹恼了六国?”
雪澜缓缓放下了茶盏,缓缓将视线移到轩辕殇身上,缓缓开口:“我,还真不怎么怕。”
她风雪澜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不打没有准备的战,既然敢说出来,自然就有十足的把握。
轩辕殇寒气外露,似乎想要将秋日的宫殿生生变作寒山一样,杏空杏明连忙运功,将主子护在身后,似乎生怕一丝寒气侵入,让她受了冻一般。
雪澜却摆了摆手:“别以为站在顶端,就可以目中无人。轩辕世家目前可以说比六国更高一筹,可有一句话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家之主,你还是记住的好。”
轩辕殇蓦地收回了寒气,双眼中满是晦暗不明的光芒,看着雪澜的目光更加深邃起来。
雪澜却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我说,你们到底还听不听我的证据了,若是不想听,我可要带走慕白了。”
房间里的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就连一只哭哭啼啼的苏瑜心也停止了哭泣,不再寻死觅活。
雪澜咳嗽了两声:“证据嘛,有三点。第一,是这干涸的血迹,我说是猪血,诸位若是不信,可以让御厨的师傅过来闻闻,他们厨艺高超,相信也不会分不出这是什么血;第二,我一进这房中,便闻到了一股迷迭香的味道,诸位难道都没有闻见?”一进门,她就闻到了异样,那么香甜的迷迭香味,身为毒圣医仙的杏空杏明怎么会分辨不出。
“口说无凭,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一个御医过来,即刻便知。第三,如果说奕皇或者轩辕家的主人还不相信,可以找个宫里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过来,给瑜心公主验验身,自然就知道她是否已经破处了。”雪澜这么说着,忽然冷冷地瞥了苏瑜心一眼,补充道,“最好,还是把御医请来再说吧。”
苏瑜心的身子不着痕迹地一震,双目闪烁地看着雪澜。
她知道了什么,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加上那句,请御医过来再说?御医一来,岂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老皇帝居然也慌乱无措起来,双唇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
雪澜嫣然一笑,再给添了把火:“若是嫌麻烦,我把我家空儿借给你好了,他的医术可比你们宫里的御医好太多了,替你们公主把把脉还是可以的。”笑话,杏空的医术可不是把脉那么简单,若是一般的情况,隔着好几米光看脖子上脉搏的跳动就清楚一二了。
老皇帝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看来果真是误会一场,也不知道是谁要陷害六皇儿,竟然布了这么一个局。既然心儿无事,依我看此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雪澜眉头一挑:“算了?那我家慕白的冤屈就这么白受了么?”
老皇帝再度噎住了:“这……六皇儿的确也受了颇多冤枉之苦,这样吧,朕为了体恤他,就此册封他为‘白王’,”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雪澜的脸色,见她昂着头似乎没有听见一样,老皇帝一咬牙,“封为白王,参与朝政,受百官参拜,另辟府地,入寝皇陵。”
雪澜这才慢悠悠走回软椅之旁,继续喝她的茶水,老皇帝一看,心里更急了,怎么招惹上了这么个祖宗。心中盘算了两三下,再一咬牙:“将与云国接壤的十个边镇划为白王封地。”本来还想给慕白一个空壳封号的,没想到这祖宗这么难缠,这下给了几个边塞之地,满意了吧,祖宗?
雪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寒光冷冷而射,看得老皇帝冷汗不止,牙齿都快要挫碎了,猛的一咬,咬到了舌头:“将……将奕国三分之一的兵权虎符交六皇儿保管,另外……京畿要地的防卫也交给六皇儿。”天哪,不止舌头,是他的心在滴血啊。
“父皇!”苏瑜心大喊一声,不赞同地看着奕皇,双眸中虽然还带着泪水,可怎么看怎么没有了之前的贤淑和娇柔。
雪澜的视线一直留了一部分给这个女人,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她的掌控,看起来,这个号称奕国第一美人的七公主,并非那么简单的人物。
现在差不多了,雪澜也就见好就收了:“既然老皇上这么有诚意,那我就代我家慕白收下这些封赏了。”说着,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奕皇身侧,附耳对他道,“放心,本姑娘绝对会为你保密的。”
老皇帝身体一僵,惊恐地看着雪澜,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只是第一次进宫而已,她怎么会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是怎么知道的……太可怕了,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父皇……”苏瑜心再次不满地叫了一声,将老皇帝惊恐万端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扭过头狠狠瞪了苏瑜心一眼,转头却一脸讨好地看着雪澜:“姑娘客气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客气呢。”
雪澜很想说一句,谁他妈给你这种人是一家人啊。可想想自己既然说了苏慕白是自己男人,那这个一家人倒也面前算得。
算了算了,也占了这老头不少便宜了,让他得点捞不着的好处吧。
……
出悦心殿后,雪澜便上了马车,懒懒躺在舒适的软垫上,不雅地打了个呵欠。
苏慕白站在马车跟前,望向雪澜的目光里有些期待,杏空走过来,很不屑地看着他:“干嘛?想上车?我说白王啊,我家主子只不过是头脑发热而已,你别太当真了,再说了,我家主子的男人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还是快回去吧啊,回去吧。”
杏空就是看这个苏慕白不顺眼,乍一看是温润如玉,淡雅幽静的,可是,却曾经使过心思算计过他家主子,这一点,不可原谅。
苏慕白自然完全明白杏空敌意的由来,双眸却仍旧痴痴地望着雪澜:“雪儿,今天……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
他被封王,母亲霜妃的骨灰也能够从皇家的义庄移到皇陵安寝,听从小照顾他的人说,这是他母妃最大的遗愿。
他之前费尽心机想要回到自己的祖国,不过就是为了完成母亲的这个遗愿而已。可当他回到日日梦想的故国时,才发现从前记忆中的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他不仅没有如预期地被欢迎,被封王,反而还处处受到排挤和打压,不仅没有一丝实权,更被驱逐于朝堂之外。
可如今,雪澜像是一缕曙光一样,照亮了他,让一切都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了。
他成了御封的王爷,他的母妃将葬入皇陵,他拥有了极高的权势地位,这一切,都仿佛一个美梦一样。
雪澜懒懒抬了抬头,目光淡然无波地看了他一眼:“算了,你不用挂怀了。”本来,是不该原谅他的,可他也是一个可怜人,被父母丢下,被国家遗弃,而且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如今,她只不过是帮他夺回他应得的东西,谁让他命好,是她的法莲之一呢?
确实,当年那个满脸墨迹,脏兮兮,却长了一张可爱的俊脸的小孩,他口口声声哭着娘亲,画着一张张难看的图像的模样,也让她无法忘怀。
这时,轩辕殇和苏瑜意并肩从悦心殿中走了出来,正好迎面对上雪澜的目光。
雪澜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眸中并无任何波动,接着继续看向苏慕白:“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不要一起去湖边游玩?”
苏慕白眸中一亮,惊喜立刻蹿升到俊逸脸上,高挑的身子似乎是怕雪澜会反悔一样,动作迅速毫不犹豫地跳上了马车坐在雪澜身边,还一个劲望着她痴痴傻笑。
杏空杏明不满了:“主子你不是要回去睡觉的嘛?”背着倾宸公子跟别的男人在外面幽会,他们家主子越来越不守妇道了。
“你们到底要不要上来,不上来我走了。”
杏空杏明心中再不满也不敢离开她身旁,各自哼了一声,“刺溜”一下蹿上马车,雪澜素手一扬,杏明便放下了车帘,杏空驾着车,迅速扬长而去。
轩辕殇静静望着那缓缓落下的车帘,双眸中满是幽深迷离,直到那车绝尘而去,他才缓缓转过身子。
“意儿,今天天气不错啊,要不要去湖边?”
苏瑜意脸上欣喜不已:“好啊,咱们去湖边玩玩。”
奕城之外有一条著名的河流叫做泪湖,传说在夜晚天边晚霞将尽的时候,人们总是可以看到仙女穿着七彩霞衣从湖水中掠过的身影,因此又有仙湖之称。
泪湖东南角流经之处,地势平缓,有一大片宁静流动的水域,奕国的人传说此处乃是仙女的眼泪汇聚而成,因此得名。遥遥望去,这泪湖确实是一汪浅碧的蓝,如同宝石一般点缀在青山之间,秀美绝伦,环境清爽,因此可以算作游人们春秋郊游的好去处。
听说,这龙大小姐府中的那位延君公子,便是龙雨莲在游泪湖的时候看上,强抢回去的。好好的五尺男儿,就此做了男宠,说来真是十二万分的可怜可气。
深秋未至,树叶上隐隐有了枯黄的痕迹,仿佛是经历了一夏的曝晒,而落下了难愈的病症。枝头上的秋叶缓缓飘摇着,在清凉舒爽的风中曳动,慢慢等待着飘落归根的命运。这样的气候很舒服,凉风送爽,炎热尽褪,正是奕城中的男男女女们出来相携游湖的好日子。
雪澜他们的马车停在湖畔,几个人下来后便跟着男女们的大队伍朝前面走着。
雪澜的容貌本就太过出众,顿时便引来了无数男女的驻足围观,何况,她身旁还有一个如玉似兰的公子白?那温润优雅的气质顿时让所有男女惊叹不已,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一对长得一模一样,隽秀不凡的孪生子,虽说此时两人都带了几分怒气和不满,可那冷酷如同面瘫的脸,正好是一些宅女们的喜好类型。
杏空冷冷地拒绝了一个女子含情脉脉递来的荷包,嫌恶地擦了擦手,似乎恨不得将那些带着吃人目光的女人们一个个痛殴一遍,杏明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他第十五次推开女人甩过来的香帕时,开始用眼神询问雪澜,他是不是可以将这些碍事的女人统统毒死……雪澜白了他一眼,反骂了他一句:“白痴。”
最后真个整的没办法了,雪澜只好戴了一块雪纱覆面,杏空杏明扳起一张死人脸,总算是止住了一些觊觎的目光,再看看苏慕白嘛,人家反而没有忧愁,为啥呢?因为他看雪澜的目光痴痴迷迷的,瞎子也看得出对这姑娘用情甚深,姑娘们反而望而却步了。
“主子,咱要不要也去租艘画舫啊?”杏空假装体贴主子问道,其实,是他嫌走路累。
“不用了,”雪澜淡淡摇头,“那边草地上倒是有处阴凉,杏空你去搞块布来,咱们就地野餐。”
“啥?野餐?”他们整日价风餐露宿的,还不够呢?
雪澜白了他二人一眼:“没情调的东西,赶紧去。”杏空一听,不再辩驳,一溜烟跑了,杏明见状也立刻去忙活着准备吃食了。
雪澜和苏慕白走到一棵成荫的大树之下,草地上翠草如茵,雪澜面向泪湖,迎风而立,秋风吹动她雪白的裙角,从湖面上看去倒像是一个飘渺而圣洁的仙子。
“他们都走开了,有什么话,你说吧。”雪澜淡淡开口,目光却望着远处湖心中那一抹雾中的苍翠。
苏慕白站在雪澜身旁,目中是和她所见同样的风景,可他的目光中却多了一个她。
“你知道我有话对你说么?”
“你好几次欲言又止,我一想就知道了。”
苏慕白垂下眸子,看着湖水中两人的倒影被拉得很近很近,两人的锦袍在无人踏临的草尖上沾染了露珠,看上去微微湿润,头上未曾全副绾起的青丝飘舞在空中,和水中倒影一起,成了一幅亲热和唯美的画面。
“雪儿……”清澈的声音,好似不染一尘的水晶湖面一般,沁人心脾。
“那天的事情,我真的……真的很抱歉……”苏慕白低垂着头颅,不敢看雪澜一眼。那天的事情,他一直觉得抱歉,一直想说声对不起,可是,却从来没有今天正式。他真的不知道是她,真的。
雪澜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那些都过去了,也就算了。”
苏慕白的脸上突然变得急切起来:“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那次是我用计……”他沮丧地垂下了头,“我利用了你,我被困在云国十多年,无依无靠,我看不见任何希望,看不见任何曙光。在我心里,风雪澜三个字,一直是我精神的支柱,是因为有她的存在,我苏慕白才可以活到今日,才可以这样笑着面对任何不公平甚至残忍的世事。”
“……可是,我却错把风行商行的主子薛蓝儿的出现当成了救命稻草。我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么一副皮囊,我想做的,就是回到奕国,完成我母亲的遗愿……我见薛蓝儿是我唯一的希望,因此,我错走了那么一步。没想到,我真的错得彻底了。”
苦涩地抬起头,仰面望着天顶的高阳,突然有两滴晶莹的水光晃了雪澜的眼,雪澜听到那句“风雪澜三个字一直是我精神的支柱”,她心中忽然一紧。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这种时候自己已经无法说任何话。
“……是我不好,是我的心盲了。我苦苦思念你十来年,当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却可以深刻地感觉到你的存在……可当你真正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却没有真正认出你。我曾经疑问过,问过你,是否你就是我想念的雪儿,可是你否认了……于是,我轻易地相信了它。甚至,因此,我犯下大错。”
苏慕白静静诉说着,脸上的平静却仿佛盛开了一朵朵清幽的白兰,沁香弥漫在泪湖之畔,那消瘦的身姿,让人看了心疼。
“后来,当我知道你是雪儿的时候,我已经在回奕国的路上了。我一直以为让我母妃的骨灰入住皇陵,就是我毕生最大的愿望,没想到在听到你就是雪儿的那一刻,我彻底疯了。那时的我,有多么想跳下回国的马车,再度回到云国,再度回到你的身边……可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郁郁回国,心中却未曾有一刻忘记过你。”苏慕白缓缓转身,双眸紧紧盯着雪澜,含情深深的目光仿佛柔得能够化出水来一样,“雪儿,你能原谅我的过错,让我陪在你身边吗?”真的,只是,陪在你身边而已。
雪澜炸了眨眼,他这算是,告白么?
苏慕白也眨巴了眨巴眼,我这就是告白。
眼前的男人,好像是夜空中的皎月,清冷中透着飘逸,人称如菊似兰的公子白,天底下多少女子心仪的男人,可是却偏偏只为了她流泪,为了她痴恋十年。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她风雪澜,始终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可是却也无法看到这样温柔一个人露出这样悲戚的神色而无动于衷。
雪澜微微转过身,逃避这样的温柔和渴求的目光,清冷的声音带起了一阵萧瑟的秋风:“可是,我心中没有你。”
苏慕白苦笑了一下,心中痛得很厉害。好似有人拧住了自己的心脏,像拧湿衣服一样,狠狠地拧着。可是,他面上依旧坚定:“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那天闯入你闺房一脸伤心落荒而逃的男子,还有轩辕殇,我不会争抢的,我只想远远地看着你,就足够了。”只要,别让他离开。
“这又是何必?”雪澜轻声道。她并不忍心拒绝他,可是,却又非拒绝不可。
“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
雪澜认真地看着苏慕白:“如今,你大权在握,奕国没有几个人能够威胁到你。凭你的威信,荣华富贵,滔天的权势,你都拥有了。若是你执意要跟着我,非但没有了这些,你还会变成一个毫无存在感,像影子一样的人,你会愿意这样吗?”
“我愿意。”荣华富贵,权势,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想要的,只不过是这一份温暖,这一份执着的感情而已。
“我心中,不只有过一个男人,云赤城,锋亦寒,楚羽,墨倾宸,甚至轩辕殇,你真的都不在乎吗?”
苏慕白凤眸一闪,其中一丝悲痛的神色掠过:“在乎,我当然在乎。”他幽幽道,“云赤城同你青梅竹马,你爱他,那是理所当然,可他对权力的野心却伤害了你背叛了你,让他失去了疼爱你的机会;楚羽,也一样吧,至于锋亦寒,我不太了解。可若是你允许他留在你身边的话,心中还是有他的吧?还有墨倾宸,公子妖颜?那天落泪凄然离去的男子,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而你……也很在乎他。现今,还有一个轩辕殇,虽然我不了解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这些男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我根本没有一点优势,所以我那么地在乎。他们对你的心思也那么明显,任谁都看得出来,所以,我在乎。你的心中也装着他们,可却独独没有我的位置,所以我在乎……”
苏慕白说到这儿,双眸含情,仿似秋水泛波:“可是,我愿意包容这一切,只要你允许我留在你身边。”
雪澜只觉得喉头涩涩的,心中地某处,“嗵”地一声断裂了。
可是,面对着这样一双深情的眼睛,她心中却一阵慌乱,只想逃避。她仍然无法忘记韩瑾韬的背弃和伤害。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苏慕白的眸中放出希望的光芒,仿佛黎明前的黑夜终于被日光照亮一样。
“我要得到奕国。如果你能够帮我拿到奕国的玉玺,将它交给我的话,我就给你一个留在我身旁的机会。”她心里十分清楚,虽然说自己被苏慕白算计过一次,但以他的为人,若非万不得已,是绝不可能出此下策去设计别人的。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勾心斗角玩弄心机的人,若是让他处在奕国这样一个风云变幻的斗场里,他就算能够暂时脱颖而出,也不一定能赢到最后。
苏慕白深深看了雪澜一眼:“我知道,你并非一个有如此野心的人。”
他的感觉不会有错。雪儿看似强势多谋,颇富智计,可她却不是一个愿意被权势名利束缚的人。此刻她眺望天际的悠远浮云那种飘渺的眼神,何尝不是一种属于隐士的渴望超脱的情怀?
雪澜暗叹一声,心中已经决定不再隐瞒苏慕白,她回过头来,淡淡看着他:“你可知道帝莲的传说?”
苏慕白点头:“十八年前,疯花六祸一句预言响彻六国。帝莲托生,香溢九天;一蕊当先,六莲为伴;一统天下,傲视尘寰。天下人更是传说,得帝莲之女可得天下,可十八年过去了,预言已经成了一句玄言,成了传说一般的存在。”
“可那并不是传说。”雪澜转过身,看着碧波万顷的泪湖,“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帝莲。”
苏慕白吃了已经,不可思议地看着雪澜:“你……怎么可能?”问话刚一出口,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满脸惊诧道,“一统天下,傲视尘寰?”难道预言中一切早已有定数?
雪澜点点头,叹息一声,似乎也有些无奈:“是,我风雪澜,便是那传说中的帝莲。生下来的时候,据我父母所言,我额头上闪过一朵红色的莲印,隐约可见,十二个时辰后它消失了,但他们很快又在我的背上发现了一朵巨大的莲记。在我出生之前,疯花六祸前辈已经去过我家,告诉过我的父母这句话,以及他们的女儿将是一个一统天下的帝莲之女。他们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面前,也只好信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后来一直做男孩子打扮的原因了。我额头上的红色莲印只有碰到血迹之后才会再度显现,而且很奇怪的是,除了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一朵完整的莲花形状,后来它再出现,也只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没有一片花瓣。”
“为什么会这样呢?”苏慕白仿佛在听一个故事,怔怔发问。这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惊道:“莲花印记……难道?”
雪澜淡笑点头,终于明白了:“我记得,在你左肩之上,有一个蓝色的莲印。”远处的嬉闹声欢快无比,可他们两人这里,却安静得很,雪澜继续道,“杏林空明他们三个老前辈都说过,只有我找到六朵法莲,齐聚一堂,而且得到大胤的天下,我才能够实现自己当初的愿望。而你,很不巧的,正是我的六朵法莲之一。”
苏慕白一脸惊讶,怔怔看着自己的左臂,若非这里游人太多,他恨不得立刻掀起袖管再看看自己的莲花印记。忽然想起,在他第一次见到她之后,那场大病。左臂剧痛,全身灼烧,后来,那个胎记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像是莲花苞一样的胎记,竟然开放了。变成了奇异的蓝色,而且,在后来见到她的时候,竟然会随着她的手指而曳动。那蓝色的胎记,瑰丽无比,而且,他的眼睛也由那时候开始,变成了蓝色。
雪澜说的,“很不巧,你正是我的六朵法莲之一”,他心中却完全不是这样想的。不是不巧,而是太巧,太庆幸了!自己是她要寻觅的法莲,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她,看着她?
“我步步为营,苦心算计,从前是为了保护一些人,如今他们都安全了,此刻我是为了自己。只要一统这大胤的江山,我就能够得到解脱,能够去做自己要做的事。”说到这儿,雪澜转过头淡淡看着苏慕白,“怎么,吓着你了?”
苏慕白轻轻摇头,唇角微微扬起,带着温和的笑意:“没,只不过是觉得很奇妙,很不可思议。”
“呵呵,我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好,雪儿,我答应你,一定尽我的努力帮你夺取奕国的国玺。”苏慕白坚定地看着雪澜,一个国玺算得了什么,即便是她要求他为她谋夺天下,他也一定要尽力帮她夺来。奕国,本就已经残破不堪了,老皇帝不仁不慈,睿德皇后一手遮天,另外还有瑜心公主祸乱宫廷,这样腐朽的皇室,早就成了百姓的噩梦,说不定将奕国交给雪儿,她那么聪明,那么有能力,一定可以将奕国打理得更好。
雪澜倒是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微微吃了一惊,还未及说话,身后便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森森冰冷的寒气,将雪澜头顶的日光遮住了不少,淡淡的阴影下头,是龙涎香的幽幽香味,香味之中又裹着一股女子的脂粉香气。
不用回头,雪澜也知道是谁来了。
“咦,六皇兄,你们也在啊,好巧。”苏瑜意轻声打了招呼,在看到雪澜转身的一瞬间,双手紧紧缠上轩辕殇的胳膊,占有性地举动带着几分示威的目光看着雪澜。
雪澜转身后,不期然地正对上轩辕殇的鹰眸,不由得一惊。但也仅仅是一惊而已,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凤眸中瞬间淡然无波,无风无浪起来。苏慕白朝着轩辕殇微微欠身:“原来是世家之主,有礼了。”言辞浅淡得宜,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十分符合他身为王爷的身份。
轩辕殇一直冷冷地盯着雪澜,对她眼中的淡漠嗤之以鼻:“薛姑娘这是携着新欢昭告天下么。”
雪澜淡淡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次疼痛,但,却掩饰得十分好。她从来不允许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与你何干?”
轩辕殇鹰眸微眯,寒气更重了:“女子当知驯顺三从四德,行为更当知廉耻有分寸。”
这人吃了炸药了,没事居然敢来训她,朝她发作个什么劲?“哦?轩辕家主这是嫉妒呢,还是嫉妒呢?”嫉妒你家的财力比不过小爷家的一个小脚趾头吗?
“嫉妒你?”轩辕殇嗤然而笑,眸中满是鄙夷,“嫉妒你喜欢左拥右抱,还是嫉妒你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话刚出口,轩辕殇猛然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毒,这么阴损伤人了?
苏瑜意心中已经乐开了花,明明得意地看着雪澜,可却还在装好人:“无伤哥哥,你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人家风行商行有的是银子,要多少美男子没有啊,建个把藏美阁还不容易?何况,就连我皇兄也中了人家的毒呢。”
雪澜心中一惊,蓦地看向轩辕殇,他竟然连自己假扮龙雨莲的事情也告诉苏瑜意了?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要多了很多危险?
她思绪才刚刚想到安全问题,谁知道想什么来什么,只听空中一声尖啸,旋即雪澜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双手猛地推开,那声尖利的呼啸,伴随着兵刃刺入骨肉的声音,将雪澜震住了。
雪澜迅速回过头去,正看到苏慕白被一支利箭穿过胸口,大量的鲜血如同盛开了一朵巨大的鸢尾花一样,在他的胸前绽放。很快,他浅淡的衣袍,便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兔起鹘落,只不过一瞬间。箭来,推挡,中箭,倒地……快到雪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慕白颓然倒地的模样。
雪澜心中忽然一颤,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她提起裙子飞快地跑到苏慕白身前,将他颓然倒落的身体接住,雪白的衣裙上立刻沾满了他的鲜血。
“慕白,慕白你怎么样了……”
若不是因为她看到轩辕殇来了,有些分心,以她敏锐的洞察力,怎么会感觉不到身后的杀气降临,怎么会听不到那利箭飞来的声音。而苏慕白,竟然想也未想,便将她退开一丈开外,替她挡下这致命的一箭。苏慕白,你真的是要我欠你吗?
苏慕白眸子开阖了几下,眼中余光淡淡看了雪澜一眼,唇角朝她牵起一个笑容,旋即,便晕了过去。雪澜还不及再做什么,周围的杀气已经靠拢了,无数的黑衣人如同凭空出现一般,个个手持寒光闪闪的兵刃,二话不说,便朝着雪澜刺过来。
雪澜猛然起身,将黑衣人的注意力引至他处,防止苏慕白再受到创伤,可惜周围的黑衣人太多了,即便是她反应再怎么灵敏,身姿再躲得灵巧,终究也躲不过去。时间紧迫,那些黑衣人都已经冲到了面前,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布什么阵,雪澜心中一凉,难道,天要亡她不成?
“嗯……”雪澜一声闷哼,后背上中了一剑,虽然没有刺到要害,可却十分疼痛。她雪白的裙裳上染满了鲜血,眼角略侧,忽然看见轩辕殇护着苏瑜意在远处站着,冷眼旁观看着一群黑衣人围攻自己,而她如此狼狈可怜的模样,竟然让他的眼底泛起了一抹笑容。
这一下,雪澜真的痛了。
她原本以为,她可以一点一点接近他的,如果他受不了她那样直接那样浓烈的感情。可原来,他的温柔只给苏瑜意一人,而她,得到的,永远是他的冷漠和冰寒。
好一个轩辕殇,好一个轩辕殇啊。
雪澜忽然就心如死灰。忽然有一个念头,若是她就这么死了,他是不是还是这样无动于衷……
可是,还没有容她多想,黑衣人中间忽然飞出了三条身影,正是杏空杏明和曜风。杏空将雪澜身后全副护住,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将她后背包裹起来,一边开始检查她的伤势,而杏明和曜风二人,显然怒气交织,同黑衣人厮杀成了一片。杏空看完雪澜的伤势,认为无甚大碍之后,终于才松了一口气,可眸中的杀气和怒气却更盛了。
反观曜风他们这边,一个出手如电,招招致人死命,一个铁棍挥舞,如同九天雷霆煞神降世,两个人加上刚加入战团的杏空,都是双眸充血,仿佛来自幽冥地狱中的勾魂使者一样,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中者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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