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前尘(2/2)
眼见刘烈被洪红骂得狗血淋头、哑口无言,陈傲珊便提出要和洪红单独谈一谈。
陈傲珊和洪红那次单独会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足为外人道。
洪红很快就气冲冲地跑了出来质问刘烈是不是一定要和“那个女人”结婚,浑然不管“那个女人”就在她的身后。当儿子在她“你要早婚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的威胁下仍旧死咬着不松口,洪红真的是没辙了——她悲哀地看到了历史在重演,只是故事的主角从她自己换成了她的儿子。
有些时候长辈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初洪红的父母就和她说过无数大道理,但是被爱情蒙蔽了心灵的洪红完全当成了耳边风,最终为自己当初的任性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洪红的苦难多过于幸福,她几乎是在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上膝行了十八年,她不想刘烈也经历同样的不幸和苦难。
被她护在羽翼下娇生惯养十八年的刘烈,也承受不起那些苦难和风雨。
万念俱灰的洪红觉得自己好失败,尽管她一直不让刘烈父亲插手刘烈的教育,但眼下这个事情实在太大了,大到她一个人没法独自面对,于是她打电话让刘烈父亲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赶紧回家——
“谈生意?儿子都要没了你还谈什么生意!半小时之内给我滚回家里,不然咱们就离婚!”
夫妻相濡以沫十八载,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洪红都没有和丈夫说过离婚这两个字。听见妻子的话刘烈父亲心知肯定是发生了大事,当即放下一切赶了回家,等四人一碰面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他先是强忍火气好言相劝让陈傲珊先回去,看到陈傲珊不为所动他不由心中恼怒,但毕竟和对方非亲非故,故而他也只能让刘烈出去和他谈谈。
最终谈判的结果是气急的父亲手持钢管痛殴了儿子一顿——这也是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动手打儿子,第一次感觉到万念俱灰。
刘烈没有躲闪,洪红也不敢拉——虽然她嘴上说儿子她占了99.99%,但实际上作为妻子的她很清楚丈夫为了儿子作出了多大的牺牲和转变,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傲珊撞门进来之后护在了头破血流的刘烈身前,一贯冰山一般的脸上竟然有了心痛和愤怒之色:“爸爸,妈妈,你们要打就打我,是我提出要和刘烈结婚的,他起初不同意,是我坚持他才答应的。”
听见陈傲珊的称呼刘烈父母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此前陈傲珊见了他们连“叔叔阿姨”都吝啬奉上,眼下失惊无神蹦出这样骇人的称呼,他们心里全是惊吓和愤怒,暴脾气的洪红甚至喝令陈傲珊自重。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刘烈是个怎样的德行做父母的怎么会不知道——一个被他们这对没经验的父母宠溺得十五岁还喜欢看动画片的幼稚鬼哪里懂结婚是什么概念?故而喝止了陈傲珊之后刘烈父母无声对视了一眼。
果然。
接下来两个年轻人仿佛唱戏一般争相表白结婚的想法是自己先提出来的、要打就打他/她,但打完了气消了还是希望能够同意他们两个结婚。
洪红这对家长头疼万分,好说歹说都没用,两个固执的年轻人死咬着结婚不松口——“不同意的话你们就打死我吧”,这是两人当时的原话。
无奈之下刘烈父母只能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洪红留下来给两个年轻人做工作,用自己失败的过往做教科书为两个被激情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痛陈早婚的害处,以及科普婚姻当中必然会出现的鸡毛蒜皮、但实际上却是婚姻杀手的各项琐事,意图让两个年轻人迷途知返;刘烈父亲则硬着头皮踏进了广府陈氏的高门大宅,想要见一见陈傲珊的家长——在此之前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却没有打过交道。
最终的结果让刘烈父母倍感无奈。和被惯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刘烈不同,陈傲珊自小就极有主见,而且她的爷爷陈鹤轩也是将她从小就当成陈氏未来的家主培养,在登门之前陈氏一族已经知晓了陈傲珊和刘烈的事情,并且在陈傲珊的运作下答应了这门婚事,所以刘烈父亲见到的便是板着一张脸,但是却礼数周到、让人无可挑剔的豪门氏族,所有陈氏族人都明确地告诉他——这婚,你们家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被告知一周后陈府将大摆宴席对外宣布婚事的刘烈父亲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心头总萦绕着一股“逼良为娼”、“强娶民男”的屈辱和愤怒。
豪门有豪门的傲慢,平民有平民的自尊。不甘心被人摆布、惧怕外人说他们卖儿求荣的刘烈父母私下里四下打听陈氏的背景——之前他们只知道陈傲珊家庭条件不错,但具体不错到什么程度却不清楚,因为他们也没想过要沾儿子女友的光,但眼下这一打听才知道自己那不省心的熊孩子是招惹了多么可怕的一个庞然大物!
陈氏扎根广府四百余年,自明朝时期便是广府首屈一指的豪绅士族,最巅峰的时候整个广府的地界十有三四是姓陈的。今时今日广府陈氏的枝叶遍及粤港澳的商、政两道,陈傲珊的大伯陈衍东更是燕京权力中心的一名要员,成就不可限量。
揭开了陈氏这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身为平头老百姓的两夫妻脚都有些发软:这不是庆幸,而是吓的。双方的阶级相差太大,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惹不起,咱还躲不起?
刘烈父亲的书生脾气发作,连夜便联系关系出手产业,准备带刘烈回老家——棒打鸳鸯在传统的观念里都是基于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铁律,故而绝大多数父母都会举着这面大旗,正气凛然地干涉子女的人生。
因为,我这是为了你好。
陈氏在广府地界,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不用自己去观察,自有“热心”的旁人前来卖好。
听见旁人传达的刘家的动向,陈傲珊的爷爷,陈鹤轩老爷子气笑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家人宁折不屈的文人家风挺对他胃口,于是在陈傲珊的哀求下,他老人家纡尊降贵亲自上门,和刘烈父母商谈起这两个让人又气又恨的小家伙的婚事。
在陈老爷子软硬皆施的手段下,又见到刘烈和陈傲珊为了这件事一个落得头破血流;一个跪得膝盖青紫,刘烈父母还是心软了,最终点头默许了婚事。但陈老爷子提出的先结婚、年龄到了再补结婚证的说法他们却没答应,而是提出先订婚,并且订婚仪式不能由陈氏一方独自张罗——他刘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订婚该多少钱他们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出一半,陈刘双方的姻缘关系是嫁娶不是入赘,以后有了孩子必须姓刘。
陈老爷子答应了,但订婚仪式的开销最终却还是由陈氏负责,只是让刘烈父母斥资百万买了一对古玉戒作为定情信物。
刘烈和陈傲珊的订婚仪式空前的隆重,震惊、艳羡了整个广府地界。粤港澳三地有头有脸的商、政两界的头头脑脑以及社会各界的知名人士都有出席,陈傲珊的大伯、位于京畿核心的大员陈衍东也百忙之中赶回来出席了典礼,陈府的千席流水宴足足摆了十五日,刘烈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子也随之成了广府地界最受年轻男子妒忌的眼中钉——他和陈傲珊订婚,概念差不多等同古代一介穷书生娶了郡主。
于是从订婚那天起,刘烈头上就多了一个头衔。
广府陈氏的外戚,未来家主的男人。
一个受人鄙夷的、近乎面首定义的沉重头衔。
其后坊间提起刘烈,不明就里的人都会说哦,陈氏明珠的男人,我听说过……在旁人看来,陈傲珊就是广府地界最耀眼的明珠,而刘烈,只是飘落在明珠上的一粒微尘,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但当时深陷喜悦中的刘烈并未深思,他觉得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双方家庭认可,旁人的非议和眼光根本不重要。
一片喧嚣之中刘烈父母无声叹息:他们从来不觉得儿子和陈傲珊在一起是“高攀”,即使面对的是陈氏这般庞然大物,但夫妻两个仍旧觉得陈傲珊并非儿子的良配——鞋子合不合脚不光是穿的人知道,做鞋的实际上也知道,但是没鞋穿的人哭着喊着要穿,做鞋的人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真的棒打鸳鸯,酿成惨剧?
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融入儿女身。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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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可怜天下父母心》四句出自清朝慈禧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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