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云际会 第三十四章 寂寥（1/2）

“长乐帮覆灭了。”钩吾山巅，云霞千里，有白衣剑客默然而立，声音冰冷。

“我知道。”本该在闭关的云霄盟主、乘风居士穆云伸手接住了一片自长空飘落的雪，看着它一点一点化开在黑皮手套上，淡淡地说道。

“江虎行死了。”韦清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穆云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韦清甚至无法知道那张面具后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但眼看着穆云这般轻描淡写，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低喝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穆云丝毫没有因为他这毫不客气的问话而动怒，仍然温和地反问：“你觉得我要说什么？”

韦清一滞，然后冷冷说道：“山河秘卷的事情。”

穆云说道：“你不是都知道吗？在江长老手里啊，当然，现在就未可知了。”

韦清懒得和他绕圈子，直截了当道：“山河秘卷在江长老手中的消息，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小琢不会说出去，不然就是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江长老自己也没这么蠢；我没有。那散布出去的人，就只有你了。”

“你怀疑我？”穆云摇摇头，失声笑道：“子明，莫要小觑了天下英雄，江长老得到山河秘卷之时，你我并非当时见证之人，事后仍可以通过蛛丝马迹猜出是他所得，莫非偌大一个江湖，难道就没有心智卓绝之人？”

韦清沉默，他知道穆云所说的并非没有可能，但片刻后，他摇摇头：“但是我直觉是你。除了南方的那个人，只有你需要这个江湖乱起来。”

穆云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原本确实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还未付诸行动，这流言便已传开。江长老之死，与我无关。”

韦清追问：“如此说来，你确实想过？”

穆云淡淡道：“论迹不论心。我既然没有做过，那不管我先前如何想，你总归不能指责我。”

韦清哑然，一时无言以对。

然而他细细思忖了片刻，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兄长，你还记得我现在这个名字的深意？”

穆云沉默片刻，悠悠说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衣。”

“不错。尘世污浊，故濯其白。”韦清点点头，冷峻的面容上难得地露出了伤感之色。

“韦清虽然不敢与三闾大夫并论，没有那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勇气，却也知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当初，边境苦寒，将士半死生，而庙堂之上，多是蝇营狗苟、争权夺利之徒，于是不屑与之为伍，流落江湖，跟随兄长，堪堪将二十载。”

穆云不说话，静静地等着，韦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知兄长这些年来，忍辱负重，殚精竭虑，无时无刻不挂念着朔方战事、江南仇敌，也深知兄长谋略深远，心思稍有急迫。只是……若是你我都成了那些为达成所愿而不择手段之人，那与司马恪、凌壹之辈何异？”

穆云看了他一眼，笑了：“你觉得有违道义？”

“不错。”韦清颔首：“江长老无论如何，也是你我故交，是友人，是前辈，纵然他并非如同樊公、老于这样生死相托的兄弟，毕竟也

有多年情分在。兄长纵然在此事上并没有落井下石之处，然而坐视长乐帮覆灭而不理，终究也不妥当……”

“子明。”穆云忽然出声截道，韦清一怔，住口不说，却见他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笑声，仿佛带着冷意与讥讽，幽幽地说道：“仁义道德什么的，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难道不知道么？”

韦清默然，穆云继续说道：“我记得当年，刚杀死七夜居士的时候，你也与我大吵了一架。你觉得我太过多疑，误杀好人。然而彼时境遇之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杀他才是人之常情。”

“你觉得我行事作为越来越不择手段，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悲哀。若是真正的强者，据天时地利之形势之下，无往不利，又何必耍弄这些鬼魅伎俩。说到底，无非还是你我太过弱小了。”

他淡笑着，悠悠地说了最后一句：“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韦清叹了口气：“为了正确的事而不惜一切手段么？这话你当年就说过了，道理我都懂，只是，我不喜欢。”

穆云笑了：“你当然不喜欢，不然，你也不是你了。”

“好自为之。”韦清再不说话，拱了拱手，转身走了，他的身影孤寂落寞，消失在穆云视野之中，下一刻，穆云的呼吸忽的急促起来，他猛地倒退两步，弯下腰去，口中咳嗽不止，片刻之后竟是吐了一大口血。

鲜红的血刺目无比，落在眼中，纵然武功高深如穆云，也在那一瞬间，怔了一怔，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后一晃，摇摇欲坠。

青衣素裙的穆青璃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连忙扶稳了他，看着他气息慢慢平稳，低低地说道：“你该好好闭关养病才是，可不要经常出来了。”

穆云没有看她，他闭上眼睛，过了很久，轻叹一声：“譬如朝露，去日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