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云际会 第十四章 移形换影（2/2）

林琢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穆云目中透着追忆之色，半晌才说道：“此处，便是当年五军都督府的后军都督，七夜居士殒命之地。”

林琢脸色微变，他清楚记得，英雄大会之际，穆云以“移形换影”的功夫在一回合之间拿下了悬翦时，右军都督糜封惊愕之下喊出来的便是七夜居士的名字，后来他也隐约知晓了一些过去的事情，知道了七夜居士的死与穆云脱不了干系，只是不明白穆云为何在这时说给他听。

“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彼时我与你一般，仓皇流亡，心中惴惴，不得已前来钩吾山聚闲庄投奔马帮帮主袁息天。可我到时，却已是晚了一步，那个时候，袁息天因为时局危难，旧伤发作，心力交瘁，忧愤而死。接待我的是他的好友，少林派的渡厄大师，还有这位……七夜居士。”

穆云低沉缓慢的声音，在洞中响起，仿佛带着久远的回忆与沧桑，那过往的流离岁月，此刻回想起来，还有着惊心动魄的余悸：“七夜居士虽然是五军大都督的武学导师，却也是五军都督府中一个异类，不喜欢朝堂明争暗斗的事情，故而在数月前便辞官隐退，来了聚闲庄做一个闲散的客卿。我那时却满心疑惧，想不了这许多，只以为他是奉命而来，为的是我的人头。一时情急，便对他下手了……”

接下来的事情，穆云并没有说的这般具体，他只记得在那个黑沉沉的夜里，他一路跟踪七夜居士到了这个地方，暴起杀手，两个人就在这冰冷彻骨的天池寒潭里刺杀缠斗开来，冰冷的潭水溅了满身，温热的血瞬间冷透，而那时心中惴惴的少年满目尽是修罗炼狱般的鬼蜮场景，眼前仿佛燃起了熊熊的冲天烈焰，一如那个举家阖难的时刻。

一切的最终，是剑刃透过七夜居士的脊背的轻响，他茫然抬头，看到的却是七夜居士嘴角的苦笑与慈祥，他放下了已经架在少年脖颈上的利刃，只说了一句：“莫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

长剑掉落池水之中，少年如梦初醒，疯狂之后，是一切陷入黑暗的冰冷，那是在突遭遇袭时，七夜居士下意识地运功反击，震伤了他的肺腑经脉，残破零落……

这些事情穆云自然是不会和林琢说的清清楚楚的，他对着那昔年鲜血洒遍每一处水面的寒潭，也不知道那个老人若是在天有灵，他的魂魄是

不是还在这个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流连？

穆云不得而知，他低声道：“他临死前，还把独门绝学的口诀说给了我，不管如何，他也总是我的授业恩师。今日带你来，便是要在此处，把这‘移形换影’传给你。”

林琢一惊，即便以他的沉稳冷静，此刻也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移形换影的厉害，他早就见识过了，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悬翦，也在这武功下走不出一招，虽然有大意的成分，但这门功法的神秘莫测，也可见一斑了。

但他随后想起的，不止是这些：“可是，胡芦师兄拜师远在我前，他……”

穆云摆摆手说道：“移形换影，艰涩玄妙，极重真气的细微操控。胡芦他们马帮一脉的‘鲲鹏掌’，大开大合，重威势，凝杀气，一往无前，有进无退，两者并不相容。更何况……移形换影，本就是阴符秘术之中缺失的一篇。”

林琢心中暗惊，身为嫡系传人，他自然知道慕容世家收藏的《阴符秘术》一直都是有所缺失，并非完整的书册，但想不到只这寥寥数页流传到江湖上，被得了它的一些前辈高人悉心研究，竟然很是钻研了几门威力不俗的武功，如今看穆云的意思，这移形换影便是其中之一了。

他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当初得了移形换影的口诀心法，苦修之后却全无进展，本以为是我重伤之后，经脉损毁的缘故，直到去了江南，得慕容前辈传《阴符秘术》之后，才觉这两者的功法是一脉传承，大有所得。”

穆云看着林琢，淡淡道：“今日传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林琢再无疑虑，他重重下拜道谢，然后抬头又说道：“可是，师父何必这么早就传我这门功夫？”

穆云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我暗疾缠身，如今要闭关修养，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出来了。”

林琢一怔，心思一转，惊道：“是阴符……”

“不错。”穆云声音低沉，幽幽说道：“十多年前的那一番变故，我经脉破损，武功全失，辗转千里，落魄数年，终于得了这门功法，十年下来，不敢说天下无敌，也终能在武林中占据一席之地。但是这代价，终究还是太大了。”

林琢默然，他自己知道穆云说的“代价”是什么意思，原本他未尝不曾得意于这半年里自己的武功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而今却隐隐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有了迟疑。

他淡淡地说道：“我只怕是活不过四十岁了，你还年轻。若是有朝一日，大仇得报，还是找机会废了这一身功力，用中正平和的道家之术悉心调养吧。师徒一场，总归有些情分在，切莫重蹈我的覆辙。”

他言及生死，语气却甚是平淡，就仿佛人生在世，不过蜉蝣天地，如此而已，再无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林琢心中百感交集，他怔怔地愣在了原地，直到穆云转身离去，夜明珠的光依然照耀着水面，刺眼无比，山洞之中，只留下了他最后留下的话语：“月末之交，你自己下山去找霜露居士求医，可以带人随同，胡芦那里我去说。移形换影的修行，也不急于一时，当在病愈之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