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温馨小屋(2/2)
晚上,杨秋雪显得精神很饱满,她腰身灵巧轻盈,象一只燕子飞了进来。是呵!当一个人长期无人问津,突然间 象金子一样,价值得到认可,美丽得到肯定,又怎能不高兴呢?“大哥,我今天做的对吧?咱不能受到点儿赞扬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越是这种情况,越要保持冷静,不失尊严,对不对?”
“你做得很对,恰到好处,对那些无理要求,就该断然拒绝,不仅捍卫了尊严,又提高了威信,这点,你把握得很到位。至于我吧,也不是象吴艳梅说的不拿领导当干部,只是这么多年来,没有碰到象样儿的好领导而已,对令人信服的,值得尊敬的好领导,哪个能拿他不当干部?”
“犯寻思了不是?做为男子汉,应当大度些,不能为别人的一句话放不下,象解方程式那样累不累?说真的,不用解释,在这方面 我高兴做你的徒弟。哦,抓紧复习吧,去年没考好,今年我孤注一掷了!”
“还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都是历史上的著名战役,置死地而后生,最后胜利了。哎,你说的孤注一掷是不是赌这一把不再赌了的意思?”
“看情况吧,我想,你是不会再赌了,因为你输不起,我岁数小还行,只要你敢赌下去,我就敢陪你玩,只是怕你象古时范进中举那样,直到考成老头儿了才中举,一时高兴突然疯了,跑大街上,伸胳膊踢腿,舞舞乍乍彪了……”
忽然,秃舌四毛找来了,一进门,见杨秋雪便拜,抱拳道:“杨小妹,你叫我好找!我要拜你为师,收我为徒吧!”杨秋雪一脸迷惑,愣住了。他又说:“我相当佩服你,打心眼儿里尊重你,我想跟你学习,下次再去考大学。妈的!你们点儿的许晓雅真不够意思,俺向她打听你住的地场,他带搭不理的,还朝俺背后唾一口,骂句俺缺心眼儿,好歹都一起考过大学的,忒小看人了。”杨秋雪很有耐性,“哦,你就是那个六队的吧?很抱歉我不能当你老师,说真的你不适应再考了,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吧,做人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要有个清醒的认知,不能心血来潮想入非非,这样将一事无成,对自己不利,还是赶紧回去吧,作你该作的事最好。“
杨秋雪不再是孤独的了,在她身边,不乏有追随者。她开始毫无隐讳地当众拉琴了,一首名曲《梁祝》先声夺人,如潺潺溪水,意远流长,如蝶舞翩翩,缠缠绵绵,如诗如画,融入在这风和日丽,明媚春光里。
小秦崽子会吹口琴,偶尔会出来显摆一下,只是与小提琴搭不上调,再听杨秋雪拉琴时,只有听的份了。他在听时,围杨秋雪身前身后打磨磨,莫名其妙地“呵呵”笑着。这小子是七六届的,小家伙长相不错,眼睛挺大,脸上没一点糟粕。平日里,他高兴时见我也只是打声招呼,“哎,老张,干什么去?”近来好象变得话多了,“老张,复习进展怎样?这回考大学差不多了吧?你复习就自个儿憋在小屋里吗?真有毅力,别人考一次没考上都知难而退了,你可倒好,还考出瘾来了。”这小子象着了魔症,又来说,“老张,都说你这人心眼儿好,为人也不错
,我看也是……”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不喜欢拐弯摸角。”
“哦!是这么回事儿,……”他掏出一封信来,“我想求你办点儿事,你必须把这封信交到杨秋雪手里。”
“你是在求我还是命令我?我不去!晚上还得自个儿憋在小屋里搞复习,再说,你给她写信直接交给她多省事,干吗要费二道手续?”
“你不懂。我们年青人男女间相互递个字条其实也不算什么,可乍开始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为稳妥些,就得找个岁数大点儿的,稳儿当的,可靠的人来做电灯泡,求你了!你就象一支大蜡烛,照亮了别人,燃烧了自己,帮我一把吧。”
这封信是黄皮的,缄口封闭很严实,皮面没有字。晚上,我把这封信交与杨秋雪,“喏,这是你的信,是别人叫我捎给你的。”她接过一看,又随手一丢,道:“是小秦崽子叫你捎的吧?昨天晌午他就把这信给过我,我没要给拒绝了,对他说有什么话当面说,给我写信算怎么回事儿?足够他戗了,怎么还恁不要脸!干脆,谁接的谁还回去。”我说:“不用吧?就算是情书,我认为打开看看也未偿不可,两人的事一厢情愿也不好使,赖是赖不上的。”杨秋雪放开脸了,拾起那封信,“大哥!你可得说准了,咱看了信过后,再出现一差二错,你兜着。”她打
开信,看着看着,突然笑了……,我清楚她笑点很低,一般情况下不轻易发笑的。她很快把信看完了,又甩给我,“大哥,你也看看吧,里面还提到你,把你有一比……”我忙不迭捡过来看,旦见上面写道:“ 亲爱的杨秋雪妹: 自从你考大学一举成名,我这颗心就开始为你跳动,你是一块埋没在深山里的金子,经过挖掘出来,就放出了万丈光芒,闪闪照人。都怪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为什么没有关心过你,保护过你?回头想一想,这都是我的错!试问杨小妹,我还有补救的机会吗?我知道你们考大学那帮人有叫你杨小妹的,我也叫一句,你不会介意吧?这次你考大学虽然落榜了,但是,你的聪明才智,你的美丽漂亮,将永远与大学并存。答应我,咱俩做朋友吧,你就象黑暗里的火炬,照亮了我前进的路程。
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晚上仍然往老家伙屋里跑,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我简直想哭!虽然你是为了搞复习,可他那破屋,根本不象人住的地方,值得你去吗?!我真担心,你成晚守着一坡牛粪,陪他一起学习,一旦不加小心,一不留神,你这朵鲜花就插了进去,这有多么可悲可叹呵!
此致!
敬礼!
1978年3月20日,朋友,秦玉书,于沙坨大队集体点。
我阅过这封信,也笑了,对杨秋雪说:“没想到小秦崽子文笔还不错,象他这样的,不报考大学有点儿屈材了。”杨秋雪说:“人各有各路精神,有的人情书写得好,可不一定会写作文,我看小秦崽子就属这类人,不学无术,整天搅尽脑汁专门研究怎样赚取女生欢心,这种人是最不可靠的。明天,你就去告诉他,本姑娘不吃这一套!”
这小秦崽子真不是东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甚是可恶!人都怎么了?天亮了,小秦崽子老早就堵在门口,见了我便问,“事情办怎样了?交给她没有?”我把信递给他,装作很无奈,“唉,交是交给她了,信她也看了,只是……只是我怕你受不了刺激……”我故意卖个关子。
他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没事儿!她都说些什么?告诉我没关系。”我说:“你可得挺住了,她叫我告诉你彻底死心吧,她说自己又不是吃屁长大的,善用花言巧语的人最不可靠,比牛粪都不如。”他听了,伫立在那儿很久,然后一甩袖子,悻悻而去。
没过几日,报复找上门来了。清晨,我推门出屋,感觉有异,回头看去,原来这门框上下被帖上了封条一样的对联,是用报纸撕成条写上的,上联是:“老家伙异想天开高攀,”下联是;“小妖精夜晚陪伴下贱,”横批是:“破屋藏妖。”通过字体查看,无疑是小秦崽子干的!可干这事绝非一个人所能及的,一定还有同伙……,我气恼极了,又着实没有办法,万般无奈,只有求助于庞延强,让他帮忙揪出这伙混蛋,狠狠整治一番。
我到前屋,撞开庞延强的房门,登时呆了,始料不及的是,在他床上竟躺着一个女生,而撞入我眼帘的这位女生,恰恰是许晓雅……,庞延强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吸烟,见了我,嘻咪道:“干什么你老张?进我屋首先要敲门,这点儿礼节都不懂吗?碰头撒野撞进来,家里着火了?!”我仍处于惊恐状态,而许晓雅早已用被蒙头盖脸了。“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傻愣着干吗?”
“噢!是这么回事,不知哪伙小王八蛋,把我房门给帖了副对联,写的都是卑鄙下流,不堪入目的话,我想找你帮忙查查,把这伙人揪出来,狠狠整治一下。”
“你说整治一下我就整呵?不就是一副对联嘛,咱点儿有一部分人就爱逗闷子,你连这点儿小玩笑都经受不起,还算什么老大哥?”
“你可不知道,上面写的都不是人话,不信你去看看,简直欺人太甚!你是点长,这事儿可得去管!”我故意把目光滞留在床上,意思是如果不管,谁也保不齐这非法同居的事被捅了出去。可这家伙却满不在乎,龇牙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被掀了?吓死你!”
他“嘿嘿”笑着,随我出了屋,说:“看你个熊样儿,也就配斜乜着眼儿合?一下女生的腿,量你连摸一下都没胆儿。”我觉惊了,立刻意识到了,那小屋已被监控了,怪不得这些日子,复习时,总感觉窗外有人溜墙根。
这时,我屋门前已聚满了人,大家凑一堆儿看热闹,嘴里吟着词,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掛着笑。杨秋雪也在其中,见了我,道:“大哥,可也别说,这对联写的还真有点儿和折押韵,只是粗俗不堪,象他妈在便所里拉出来的。”庞延强拨开人群,道:“去!去!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反动标语,谁干的这是?”他朝对联上下瞅几瞅,“这也太过分了,真不象话,还什么老家伙,小妖精的,等着,看我晚会上怎么收拾他们!”
日出日落,结束了一天繁重的体力活,晚会拉开了序幕。一首歌毕,庞延强开始讲话了,“今天,就在咱们点里,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有人在老张门口帖了副对联,这对联内容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吧?相当恶劣,等于是在人家门口拉坡粑粑,究竟谁干的呢?目前还是未知数,好比数学里的艾克斯,需要求证,其实也简单,只要把大家的字迹搜集起来,一对照就能查出结果来,可我还不想这么做,给人留个机会,希望他能主动站出来,向人家赔礼道歉,本来嘛,写的又不是反动标语,不过是玩笑开大了点儿,只要能主动认个错,对人家多说点儿安慰话,这事儿也就算了,怎么样?”
会场很静,没人肯站出来。庞延强一拍桌子,道:“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怎地!是谁干的谁就出来认个错有什么?还非得惹我动粗查你们笔迹呵!告诉你们,等查出来我就不是这个脸子了!”
杨秋雪“嚯“地站立起来,说:“不用查笔迹了,我跟张大哥已经查出是谁干的了。干这缺德事,并非是开玩笑那么简单,我认为,恶语中伤,肆意诽谤与写反动标语性质一样,都是犯罪!在这里,我跟张大哥就不深追究了,是谁干的谁心里有个数就行了,我还要奉劝这种人一句,要坦坦荡荡做个正人君子,不要畏畏琐琐做个卑鄙小人。”
庞延强不高兴了,指我道:“老张!怎回事儿,你们演的哪一出?一大早就跑来告状,现在又不叫查了,里外里你们做君子,把我当小人了是不是?”我不敢怠慢,忙说:“不!不是这样的,是晌午那会儿,我跟杨秋雪沟通了一下,根据字迹,我俩已经确认是谁干的了,经过多方面考虑,鉴于这件事特殊性,又有另外原因,就不想把事搞大了,给这个人留个面子,让他以后好好做人,做个好人,故尔就不深究了。”庞延强仍不满意,“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你得把话说明白些,别含糊其词,把恁个特殊性,另外原因都解释清楚了,我就不追究。”
“我来说两句,”吴艳梅站了起来,“我认为,咱这集体点儿的风气很不好,总有那么一部分人,枪打出头鸟,自己不求上进,还嫉妒别人,象今天出现的这种事,往轻了说是恶作剧,往重了说就不好听了,杨秋雪说得对,这是一种犯罪行为!人家高风亮节,既然说不深追究了,我想一定是有他们的理由,人家不说,也一定有不说的道理,可你们想到过了没有?人家给足了你的面子,你们曾几何时给过人家面子?!瞧那对联写的,什么老家伙,小妖精,象人家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致于吗?通过这次高考,咱集体点儿出现个杨秋雪,本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可到了这里,怎就成了小妖精了呢?还夜晚陪伴下贱,我看最下贱的,应当属于写对联的那个卑鄙小人。大家应该学会多多体谅别人,考大学不容易,白天干的是体力活,晚上熬的是心血呵!他们所以这样刻苦努力,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美好的梦想!难道这也有错吗?我还要对那一部分人说,请你们不要一门心思把精力浪费在张大哥小屋里,那是一个纯情小屋,杨秋雪愿意上张大哥屋里搞复习,这就说明张大哥有那份德性,跟他在一起复习功课有安全感,如果不是这样,别说杨秋雪,放一般的女生也不敢去。好吧,我就说到这里,总而言之一句话,考大学不容易,考第二次的更不容易,大家理解就好。”
晚会过后,杨秋雪随吴艳梅不知去了哪里,我无心情学习,脑里浮出的全是会场上的情景,杨秋雪的义正言辞,吴艳梅的开诚布公,都印证了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道理。
杨秋雪兴冲冲地回来了,“大哥!看我拿来什么了?今晚儿咱也写副对联,用大红纸来写,怎么样?”她拿来了大红纸,笔墨,还有浆糊,放下后,便把大红纸按适宜宽度折叠好,进行裁剪,“你象有心事,想什么?”
“哦,我在想,你处理问题很妥当,看人也比较准确,那个小秦崽子真不是个东西!我观察了,他在会上至始至终没表现出丝毫悔意,象这事与他毫无关系一样,还幸亏吴艳梅给打了圆场,不然的话,庞延强逼得那么紧,我还真不好回答,弄不好说漏了,保不准就把恁事给全盘托出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想到了这小子一定不会认帐的,犯不上为这事打缠缠,都怪我,当初不该把信还他,留下证据就好了。”
“别想那么多了,没有用的,还是酝酿一下写对联吧,写完了,今儿晚上就给帖出去,来!大哥你写,我出上联,老家伙?……嘿!有啦!你就写:老知青攀高峰一马当先,你属马的,我这样用词恰当吧?”我很快写好了上联,“下联我出呗?你属猪的,我可对不出猪词来,你看这样写行不行,小女子大志向勇往直前?”“太妙了!我喜欢。”她高兴极了,“还有横批,也得你出!”我思衬斟酌着,“就用吴艳梅在会上说的那句话,叫纯情小屋怎样?”杨秋雪被难住了,“纯情小屋?这纯情?……我怎么觉的跟对联儿哪儿有点不搭,听起来感觉很窄巴,不够敞亮,还不如叫温馨小屋。”
“温馨小屋?!这个好!那就用温馨小屋吧。”我很兴奋,挥毫娑娑写下了横批,《温馨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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