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招工评选（1/2）

天空飘洒了一阵雪绒花，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沙。太阳露脸了，又把那白沙染成金色，像新郎挽着新娘步入婚礼殿堂，充满喜庆那样子。

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我得到通知，凡在城里干临时工的下乡青年，这次招工，都可回去参加评选，一律平等，一视同仁，根据所在单位领导鉴定，跟贫下中农鉴定是一样的。

我高兴极了，急不可耐跑到工程队人事科去开证明。吕科长笑了，说：“这事吧，你得先找你们的工段长或指导员，叫他们给写份鉴定书，再到我这儿来，盖个章就行。”我不敢怠慢，忙去各工地找指导员，找个遍，竟不见他影子。恰好，在四班工地上，我见到了工段长，就说：“工段长，我是个下乡青年，在这儿干临时工你也是知道的，我得回去参加招工评选，还得麻烦你给写份鉴定，这样我才好名正言顺去参加评选。”我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便把早已准备好的两盒“大生产”牌香烟塞给他。这都是苗宏城教的，否则，我将一事无成。

工段长把两盒烟笑纳了，说：“对知识青年招工评选这事吧，我完全支持，只是我这人文化底子薄，不知写什么才合乎你要求，这样吧，你写，完后我抄一遍，摁个手戳，再去人事科盖个大印，这不就妥了吗？”我想也是，就捡好听的话写，什么能虚心接受工人阶级教育，吃苦在前，吃香在后，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工作中积极肯干，脏活累活，勇猛直前，思想积极，为单位“献礼”，“献工”从未有过怨言……好话写了一大堆，拿给工段长审核时，他看也不看，只是给咔个戳，就叫去人事科盖大印。

我去人事科又面见吕科长，他阅览了一遍鉴定书，迟迟不取大印，喃喃道：“这么好的字体不像你们工长写的呀，再说这上面怎净写优点没有缺点？”社会流传这样的话，“要想去办事儿，首先上白棍儿。”这白棍 指的就是烟卷儿。看来，我兜里事先预备好的两盒“钢都”牌香烟是省不了的，忙给掏出来，扔到桌面上。这时，吕科长拉开抽屉，取出大印，也不再废话，“啪！”地把章盖上了，还说：“小伙子，争取这次回城吧，听说是国企单位，前途远大。”我接过了这份完美的鉴定书，如获至宝，仿佛接到了回城通知书。

第二天，我扛着行李直捣青年点，下站后，沿着乡间小路走着，哼唱着《智取威虎山》打虎上山那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因为，我兜里揣着鉴定书，那就好比联络图一样，献给付书记，他一定会夸道，“ 俺没想到你小子在城里干得这么好，这次回城就你了！”我兴高采烈回到了青年点。

这儿还是老样子，孤丢丢一座石头瓦房，院子光秃秃的，用石头堆成的一口猪圈，连个篱笆围墙也没有。

我踏入门坎，迎面碰到一张陌生面孔，这人小鼻疙瘩眼，一脸笑面，见我来，忙撂下柴禾，从灶坑旁立起，像是一见如故，“

俺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吹笛儿把牛吹得都不吃草了的张劲吧？怎么，临时工不干了？”我进屋，放下行李，瞟了他一眼：“你是刚来的吧？我记得是孟祥良做饭，你贵姓？”

“哦，我免贵姓钱，往后叫我小钱就行了。孟祥良在九月份招工就走了，跟他一起走的还有你们同学赵冬芸，本来评选上的是邹红，她发扬风格给让出去了，点长洪玉美更高姿态，首先声明退出招工评选。你来得正好，这回又开始招工了，咱点儿分两个名额，一男一女，听说是国营单位的，不像上次是大集体的，竞争可能很激烈。这次招工，大队都放话了，说叫从青年点开始评选，完后由贫下农把关，再交到大队审核，合格了，再给发回城通知书。”

这人说话娘娘腔，像太监。我掏出香烟，扔到他跟前，他也没客气，忙取出一支叼在嘴边，大口吸了起来。我跟他聊了一些青年点儿的事，他说新插点儿的这届，男生三人，有小庞，尤彪子，女生有小许，小徐。小庞会一些拳脚功夫，尤彪子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米九大个儿，很能吃，再加上于喜奎，青年点的粮食快闹饥荒了。我一阵脸热，在这期间，决定“不食周粟”，我说：“小钱，你把烟揣着，你说这次招工，谁的可能性最大？”他很听话，忙把烟揣入兜里，说：“谁都有可能，只要被提名了，都有机会。于喜奎，吴学亮这两人都蹭别人烟抽，谁也没你大方，放心好了，我一定选你！有我一票，别人都有可能跟着投，你就可以通过第一关了。”

说话间，大家收工回来了。“嗨！娘家客来啦！……”同学们都很热情地围住我，笑脸相待。我一时应接不暇，望着那些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及新面容，忙打开包，掏出一把把糖菓，饼干往炕上撒，大家都吃得欢快。邹红说：“看你把行礼都扛回来了，临时工不干了呗？”我说：“不一准，我是来参加招工评选的。”同学们听了，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只是那些新知青置若罔闻，仍然有说有笑，抢炕上的东西吃。

开锅了，我找个借口说办点儿事儿，便去商店买两斤烧酒，到老牛头家去蹭饭吃。

烧酒两杯下肚，老牛头说：“这次招工，只要你能在第一关也就是青年点这关掛上名，这就好办了。俺在贫下中农这关至少能帮你拉二十票。俺分析，这几年你们点儿的于喜奎，吴学亮这两人，在农村都搞过对像，不大守规矩，葛永辉吧，是大队第二把手，一般不轻意去争这个名额，你还是有希望的。”

我很高兴，吃过饭就去生产队，见人就给递烟，也不管贫下中农还是地，富，反，坏，右，都与他们握手，寒暄，拿鉴定书给他们看，而那些人均有目不睹，只对烟卷儿感兴趣。“嘿！张劲这一年出门在外，怎学的恁会来事？”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的夸奖，“会来事儿？”从来就跟我不沾边儿，这一次的行为，很空虚，感觉连自己影子都背叛了自己。

我去大队部，见了付书记，把鉴定书郑重其事的递过去，差点儿唱出来了，“宝图献到，你面前！”我说：“付书记，这是我在干临时工期间工人阶级给作的鉴定，请你过目，仔细……”付书记很不耐烦一把接过鉴定书，眼皮也不夹一下，给窝巴一团，揣进裤兜里，说：“知道了，不就是干临时工来参加招工评选的吗？说是上面有政策，一视同仁，主要还是看贫下中农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