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1/1）

“她们于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道具罢了。”燕帝的话语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他说完了这句话，无忧发现二人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昨天来过的那座废弃的宫殿。“这些话压在我心里快十年了，既然昨日跟你说了一半，今日不如便都告诉你吧。”燕帝说着带着无忧来到了寝殿中坐下。无忧熟门熟路地变出了一坛美酒，燕帝便自斟自饮起来。

“我十二岁和姐姐一起入了他的后宫，起先我不懂他对我做了什么，可宫人们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很快让我明白了这是一件极为屈辱不堪的事情。我的严词拒绝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助兴的玩笑，我的挣扎在他面前也显得那样脆弱不堪。多次反抗无果之后，我想到了自尽。可他派了许多宫人日夜监视我，我根本没有办法自尽。最后我想到了绝食，可还没坚持两天便被他强行掰开嘴灌了粥下去。更加令我绝望的是，他面对我的种种反抗时都是笑着的，仿佛这样的我才更能激起他征服的欲望。“燕帝说到这里，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鲜红的嘴唇上渗出了殷红的血珠，绝望中透出一丝的诱惑来。

“没过一年，我便放弃了反抗，任由他对我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每日浑浑噩噩不愿清醒，活得像具尸体。姐姐不知如何让他放松了看守，偷偷地跑来找我，抱着我不住地道歉，说她没有好好保护我。我任由她的泪水滴在我的脸上，心里也没有半分波动。她见我如此，勉强忍住眼泪，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是慕容家最后的男人了，不管忍受什么样的屈辱，也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手刃仇人为全家报仇的一天，只有大仇得报，我所受的屈辱才会彻底洗净。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然很轻，可眼里燃烧着的怒火，却是我从未见过的。这怒火也重新点燃了我的心，从那一日起，我活着的一切，便是为了报仇。“燕帝说着，眼中也浮现了一丝怒火，声音也不自觉地加重了。

“就这样，我和姐姐想尽办法让他专宠于我们姐弟二人。他篡位时不过二十四岁，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专宠于我和姐姐之后，整整十年只有姐姐生了个男孩。我们承受着天下人的白眼与讥讽，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他倒也算的个有为之主，治下的燕国国力强盛，我便联合其他想要建功立业的世家子弟，鼓吹他出兵伐魏。他许是真的信任我吧，在我的再三鼓动之下真的相信自己是不世贤君，可以一统天下，名垂青史，便不顾老臣的反对，任命了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世家子弟为将领，率大军亲征魏国。“燕帝说着，嘴角上扬冷笑一声，可眼里却涌现出一种无法解释的复杂情绪。

“起先大军势如破竹，一路直逼淮水。他急于求成，亲率精锐骑兵先到淮水，想要突袭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让我率领大军随后支援。可我却暗中通知了魏军，等他到淮水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魏国的举国精锐。我在后方故意拖延，等我赶到的时候，他正狼狈不堪地后撤。看到我，他并未责备我为何迟迟不来，只是笑着说我来了刚好一举击溃魏军。没想到我等他走到面前，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头颅。”燕帝说到这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仰起头狠狠地饮下了一杯酒，沉吟许久，才继续说道：

“我在阵前大声背诵着我花了十年精心构思的檄文，细数着他的种种罪行，之后宣布光复了慕容家的江山，那些兵士都是我鼓动他从民间强征来的，连日来的败绩本就让他们生了厌战之心，如今我的行为恰好给了他们撤军的理由，所以他们便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我。他们高呼着万岁，似乎都在为自己参与了扶正社稷这样的伟业而自豪不已。”

“取得了军队的支持，我立刻与魏国和谈。魏国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无力追缴我的大军，于是两国约定仍以旧有的国界为界，各自撤兵。我就这样以皇帝的身份回到了蓟城，回到了这座承载着我屈辱过去的宫殿。”燕帝说道这里，语气中突然有了些无力感。

“宫中尚未得到消息，姐姐远远地见我一身戎装被众人簇拥着进宫，便立刻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十年过去，我早已比她高出许多来，她在我怀里大声哭泣着，我在心里也与她一起放声大哭，可我现在是一国之君了，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流泪了，我不能在人们面前显示出一丝的软弱。所以我只是站在那里，听着她的哭声，努力忍住自己的泪水。”

“可是大仇得报的喜悦没持续几天，我们便要面临一个最为现实的问题，如何处理姐姐的儿子。我回宫的那一日毫不留情地杀掉了他所有的亲人，可这个孩子不同，他不仅是他的孩子，还是姐姐的孩子。姐姐虽表面上与这孩子不大亲近，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不可能不在乎他的性命。那孩子那时只有五岁，见了我还与往日一样小跑着扑在我身上叫我舅舅。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只是个无辜稚子，还与我有血缘关系，只要将他废为庶人便威胁不到我的地位。可我心里清楚，他只要活着，对我而言就是个威胁。就如当年他杀了我全家，唯独留下我们姐弟二人一样，终有一日这个孩子也会长大，也会明白他全家惨死的真相，也会想我当年一样想着报仇。“燕帝说道这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和愧疚。

“我明白这一切，姐姐自然也明白。她思来想去许久，在我殿外跪着哭求我饶那孩子一命，要我将她和那孩子贬为庶人之后送到边地，一遍遍地保证自己会看好他，绝不让他有报仇之心。我不忍她受这样的苦，更不愿她离开我，便下旨将那孩子送出宫去。姐姐不愿与那孩子分离，就变得疯疯癫癫起来。”燕帝的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