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1）

女鬼说得满不在乎，可一旁的无忧却有些难过，阿友也默不作声。“所以我问她：‘你如今被困在这里，是跑不了了。这里的人会伤害你，姐姐想救你，可是做不到。我只能进入你的身体。让你先睡着，替你去对付那些坏人，你愿意吗？’我原本想着我这般的模样，只怕她断断不会同意，不过为了不留遗憾才坚持问了一句。可没想到她似乎明白了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就这样，我附在了她的身上，又一次成为了一个八岁的女孩。”

“这望楚楼的日子，比起浣衣局，还是很好的。妈妈看三娘是个美人坯子，便花了大价钱请了教习叫她琴棋书画，还请了女先生来教她读书。我附在她身上，便不做什么无谓的抵抗，自然也不怎么受到妈妈的责罚。平日里学艺读书的时候我便离开，到了妈妈教她取悦男人的时候我再附身，对于这些，我早已是轻车熟路了。如此一来，望楚楼的三娘这色艺双绝的名声，便传遍了临淄城。”

“到了三娘十五岁的时候，这城中的达官显贵们踏破了望楚楼的大门，都想成为这大名鼎鼎的花魁的第一位恩客。他们虽不似突厥人那般用粗，可谄媚的笑容和令人作呕的眼神，都让我浑身不适。就在这时，我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些男人中不乏文臣武将，平日里都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家国大义，可实际上只会寻欢作乐，眠花卧柳。他们虽未参与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可同样要为我和其她女子以及千千万万的百姓所受的屈辱付出代价。”女鬼说着，眼中又出现了些许恨意。

“我像钓鱼一样地戏耍他们，周旋在他们之间，看着他们为我争风吃醋，谄媚讨好，仿佛从前所受的屈辱都得到了一点点的补偿。后来，我择定了禁军统领来为我梳拢。他是个赳赳武夫，对什么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一窍不通，出价虽高，但也不是最高的。妈妈拦着我，说如此一来，我在那些文人雅士眼中便不值钱了，可我还没说话，他便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了妈妈的脖子上，妈妈顿时就没了声气。”女鬼说着，不自觉地笑出了声，眼神中有不屑，还有一丝得意。

“我本想着在他梳拢我那日直接杀了他。可这梳拢照规矩，是要在院子里请客摆酒的。这样一来若是在那夜动手，便难做到不知不觉。所以我只好先放过他。他比起那些突厥人，还是好些。那夜他抱着我，磕磕巴巴地诉说着对我的爱意，动作也极为小心，与他魁梧的身材极不相称。我忍着心中的恶心，也换上一副新嫁娘一般的羞怯，自然，还要有些不能与他长相厮守的遗憾。他感动极了，真的以为我爱上了他，居然发誓要为我赎身。我看着他，努力地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来，实则在心里盘算着这样一来至少有机会去他家留宿，到时候再找机会杀了他也不迟。”

“只可惜啊，他虽自那以后常来看我，可这事传到了当今陛下的耳朵里。他到底是禁军统领，如此流连于风月场自然是陛下不能容忍的。没过多久，陛下就将他派往别处了。他临走时还来跟我道别，我却只是闭门不见，倒让他以为我伤心得不忍相见，隔着窗户跟我保证他一定会回来赎我出去的。”女鬼说着，冷笑了一声。

“妈妈说得对，这样一来我果真不受那些文人雅士偏爱了。不过这倒正合我意，我索性专门接待武人，只要有银子，无论是普通士卒还是郎官将领，一律来者不拒。渐渐地，我便在武人中有了名声，常有人带我回去留宿。而我，也就有了机会报仇。做恶鬼几十年，我虽法力不高，但迷惑凡人还是足够的，在他们来接我的时候，我会对他们施法，将他们带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慢慢折磨致死。看着他们连连求饶的样子，我从前受过的伤，好像真的开始愈合了。”女鬼微微眯着眼，好像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之中，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可惜当今陛下还算是个明君，我还没来得及动禁军的高层，他便开始大张旗鼓地调查了。如此一来，禁军人人自危，便再无人来找我了。我心下着急，索性每日去街上闲逛寻找机会。没想到那一日正碰到赵元朗，最后栽在了你的手里。”女鬼摇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又说：“其实我杀了这么多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我在这世上，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自然也没什么牵挂。只有三娘，她实在可怜。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她也没有关系。我利用了她的身体，本就有愧。如今能为她换得一杯忘忧酒，也算是一点点补偿吧。还求姑娘看在她实在可怜的份上，让她忘了这些，重新开始吧。”女鬼的声音颤抖着，说罢后起身向无忧跪下就要磕头。无忧连忙扶起她，说道：“不必，你既如此恳求，我等她醒来会问她，若她也愿意忘记一切，这杯忘忧酒就是她的了。”

女鬼听了，感激地连连道谢。随后向阿友说道：“我的心愿已了，多谢鬼差大哥通融，我们走吧。”阿友点了点头，起身跟无忧告别。无忧看着他们出了门，犹豫了片刻，又跟了上去，跟阿友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送她最后一程。”阿友吃惊地看着无忧，面露难色地说道：“我劝少主还是回去吧，这将恶鬼投入忘川，场景过于惨烈，我怕少主看了心里难受。”女鬼却笑着看向无忧说道：“我在这人间，除了三娘以外没有人对我好，与姑娘结识的时间虽短，但也蒙了姑娘的大恩。既然姑娘好心想送我一程，我便在此谢过了。”阿友见无忧态度坚决，没有再说话，三人便一同来到了忘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