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1）

无忧开了房门，却发现房间里站着一个熟悉的月白色身影。“你这恶鬼，平日里除了神出鬼没地吓人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吗？”无忧一张口便想到阿友还在楼下，连忙压低了声音。“你这话说得倒奇怪，我都已经是鬼了，自然神出鬼没呀。”恶鬼说着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毫无生气但也不阴森的笑容。无忧一时无话反驳，那恶鬼便接着说：“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别整日里恶鬼恶鬼地叫我，多难听。”“不叫你恶鬼叫什么，叫恩公？”无忧也觉得自己整日称呼他为恶鬼不大好，但也不想称他为恩公。“那倒不必，你看那戏文里唱的，若是要你叫我恩公，日后你怕是要对我以身相许了。”恶鬼说完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忧虽恼他，可也不忍他被阿友捉了去，连忙提醒道：“别那么大声，楼下还有个鬼差呢。”恶鬼闻言，收了笑声，但脸上笑意还在，“你放心，那个小小的鬼差还奈何不了我。不过看你这样担心我，我倒也没算白救你。”

无忧听了，暗暗埋怨自己多管闲事，没好气地问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不怕鬼差？”恶鬼听了这话，神情严肃起来，说道“我之前来找你，是想向你讨杯忘忧酒，可还没来得及说正事这鬼差就来了，我虽不怕他，但也不好给你惹麻烦，这才突然消失了。”无忧听罢，撇了撇嘴说道：“之前还说不会来买我的酒，怎么如今竟出尔反尔了？”恶鬼叹了口气，说道：“这酒，不是给我的。”

“我这杯酒，是为柳依讨的。”恶鬼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无忧听到这里，有些吃惊，问道：“你也认识柳依？”联想到之前阿友说柳依逃走后整整在人间躲了五十年，她一个孤魂野鬼，没什么法力，若是没有他人的帮助，想来是做不到的。于是无忧便问道：“是你这些年来一直藏着她？”恶鬼点了点头，说道：“五十年前我刚巧遇到她从那鬼差手里跑出来，可她一个孤魂野鬼，只想着找那杨哲，也不曾害人。我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一面帮她躲藏，一面也帮她找人，她这才能在人间逗留五十年。”“你这恶鬼，倒也不是十恶不赦嘛。”无忧说着示意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我看呐，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其实也不长，我收留她一个月后，就找到了杨哲。”恶鬼的声音有些无奈，无忧刚喝了口茶，听到这里险些呛着，她赶忙咽下口中的茶水，也不顾烫的舌头有些麻木，便急急地问道：“你既找到了那杨哲，为何不告诉她呢？”无忧问着，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怕这杨哲早已被鬼差送回冥府投胎去了吧，若是这样，那自己就算去找爹爹问得他的下落，他也不会记得柳依了。想到这里，无忧的心口有些发堵可她没想到，这答案比她想的还要残酷。“我之所以一直都没告诉她，是因为杨哲还活着。”恶鬼的声音低沉起来，无忧听到这句话，脑中一片空白，有些不相信地追问道“你说他还活着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我为何会刚好碰到从那鬼差手里逃出来的柳依？”恶鬼叹了口气，“我那日正在一片旷野之中游荡，那夜色正浓，常有匪徒在那里杀人越货，我便不时去那里看看，若是碰见了杀人越货的匪徒，便吸干他们的精气。我远远地看见一个男子背着一个麻袋，里面装着一个女子的尸体，鬼鬼祟祟地扔到了这里。本以为是他杀了这女子，可看那尸体上的伤痕是自杀，那男子的手腕上也有个胡乱包扎的伤口，便知并不是他杀了人，只好离开了。可我走了没几里，便看见之前那女子的鬼魂正慌慌张张地逃跑，一时好奇便救了她，而那女子便是柳依。我虽之前看见了那个男子，可听了柳依的故事也不忍心直接告诉她我看见的事情，心里想着其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所以便答应她帮她去找找杨哲。我先是回到了那片旷野，早已没了那男子的踪迹，又到柳依告诉我的他们之前住的客栈，那间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并无一丝有人在此自尽的痕迹。我跟店家打听之前住在这里的男人去哪里了，店家只说他第二天便慌慌张张地走了。我费了些功夫，才在一个月之后找到了他，他早已回到了自己任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怕自己找错了人，在他身边观察了几天，虽不想承认，可他真的就是杨哲。“无忧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下意识地走到门外看了看，她真的好怕恶鬼的话被柳依听到。幸好门口无人，她这才回到屋内，轻轻地掩上了门。

“你放心，她还在楼下。”恶鬼仿佛看透了无忧的心思一般，轻声说道。无忧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低声音问道：“就算你不告诉柳依，她自己找了五十年，怎么就找不到他呢？”恶鬼叹了口气，接着说：“一来我有意干扰她，二来她从未想到杨哲没死，再加上她法力低微，只能在夜里询问那些孤魂野鬼，所以这五十年来一直没发现。”无忧听到这里，心中一面为柳依感到不值，一面又有些庆幸，至少这五十年，她还有希望。“我本想着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的，便放手让她去找，总有一天她会放弃这个执念的。可没想到她竟被那鬼差抓住了。以她的性子，必然会想着再次逃走，可那鬼差也必定会防着她再次逃跑，若是他们起了冲突，她根本不是鬼差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此魂飞魄散。我实在不忍，才想着向你来讨杯忘忧酒，给她喝了让她前事尽忘，安心投胎去吧。”无忧听着，心中十分难受，可不知为何，就是留不下泪来。二人就这样相对而坐，不知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