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1）

“那是一个冬日，外头下着鹅毛大雪，我正在父亲的书房里与他争执。他和哥哥们给我选了个理想的夫婿，想要等到开春便把我嫁过去。可我却固执地不肯，上一段婚姻让我明白了只要他还在我的心里，我便不可能爱上别人，如此一来，便是对别人的伤害和欺骗。我虽知道我并不可能嫁给他，可我不想背负着更多的愧疚与罪恶感过一辈子。我不能对父亲说明我到底为什么不能再嫁，他以为是我对之前的夫婿念念不忘，便总是劝我忘却前事。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算计我的婚姻能为他带来多少利益，而是真的希望我能幸福。我听着他温和的劝说，不进生出一种冲动，想把我真正的想法告诉他。他是真心疼我的，我如今也是个寡妇了，自然对再婚的门第要求不似之前那样高了，这样看来，也许我有一丝希望能嫁给他吧？我就这样想着，正要开口，却听门口的小厮通报，他来了。“柳依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丝无奈地微笑，无忧看在眼里，心里便知她这一丝希望，必定是落空了。

“因为他是自己最喜欢的学生，我们少时又一起听课，父亲便没让我出去，只是避到了书房的屏风后。隔着屏风，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心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的声影依旧模糊，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他与父亲寒暄了几句，便站了起来，对着父亲行了个大礼，说他今日是来求亲的。我听到这里，原本狂跳不止的心脏竟似突然停住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我努力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微微颤抖着看向父亲。父亲却沉默了许久，并没有看向我的方向，只是告诉他今天的事只当没有发生过，劝他以后都不要动这样的念头，还说他以后都不必登门拜访了，他只当从未收过他这个学生。我听到这里，很想冲出去跟父亲大吵一架，可是我知道这也改变不了什么。就是从那时候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开始在我的脑中滋长。我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平日里意气风发的背影显得那样单薄，我努力地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等他走后，缓缓地从屏风后出来，像没有事发生过一样给父亲道了晚安。父亲有些怀疑地看着我，她好像猜到了我为何不愿再嫁却又不敢相信，也没有多说，只说让我回去准备，开春就出嫁。我平静地点了点头，他才放下心来。“

“在那个冬天，我表面如常，却暗地里派人打听清楚了他住在哪间客栈，在新年的第一天，我趁父母和哥哥们都入宫朝贺，悄悄地溜出去找他。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打开门看到我的样子，一脸惊讶，手足无措，全然没有一点平日里的沉稳。”柳依说着，笑了起来。“我告诉他我喜欢他，要和他私奔。我原本准备了一套话来说服他，可谁知他只听我说了这一句，便点点头说好，接着便收拾好东西和我走了。我和他共乘着一匹马，我在后面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全然忘了这一切有多么疯狂，只想着若是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柳依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声音也低沉下去。

“只可惜，这一切本就是我的奢望和幻想罢了。我和他逃了三天，便看到了各处的海捕文书，父亲大概猜到了我们一起消失是私奔了，可为了维护家族的清誉，他便报官说我被掳走了。我们胆战心惊地躲藏了好几天，最后不得不承认，我们已经没有出路了。他让我自己回家，就算被父亲惩罚也好过这样没有未来地躲着。我却不肯，我知道，不管我的结局如何，他的结局都是死亡。若是官府抓住了他，必然会判他死刑，就算他逃过了官府的追捕，父亲也不会放过他，只有他死了，我被人掳走的故事才不会有破绽，我家的门庭才不会被玷污。所以我跟他说，我们一起死吧。“

“这次他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毫不犹豫地答应，他思考了良久，最终轻轻地说了句好。我们便在客栈的房间里一起割了腕。我记得我脑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地消失了，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发现自己在一片旷野醒了过来，身边却没有他。我原以为他被人抓住了，找了他好几天，却发现谁也看不见我，听不见我，才知道自己死了。没过多久，这位鬼差大哥就来了，说要送我回冥府。我不是害怕冥府，只是想跟他一起走过这最后的路。不管是什么分开了我们，他也一定很害怕，一定向我找他一样在四处找我，所以我不能独自去冥府。我趁着鬼差大哥不注意逃跑了，这些年来我找遍了各地，都没见过他的踪影，可是我相信他一定也不会独自回冥府的，不管要找多久，我都会一直找下去。“

柳依说罢，眼神有些暗淡，微微低下了头。无忧看着她的样子，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她看向阿友，却发现阿友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看了一眼柳依，便再没有说话。无忧轻轻握住了柳依的手，说道：“你放心，我明日便去问问爹爹，一定帮你找到他。柳依感激地紧紧握住了无忧的手，连连道谢。无忧看着她的样子十分心酸，赶忙说道：”天也晚了，我不比你们不用睡觉，有些困了，你们今日就在这里歇歇脚，等明日一早我便去找爹爹。“说完，把阿友和柳依分别带到了客房，自己回房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