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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得伸手不见五指,乌云密布的暗夜天地,混沌一片。
大雨滂沱,一道道闪电好像要划破天际,整个深林被一瞬闪过光亮映照。
凄凉寒风卷席深林,籁籁枯叶吹落在地,这片望不到边际的林子深处,坐落着一个荒寂阴森的墓园,它被大自然的屏障保护地很好,无人打扰。
在这乱世,坟冢简陋连一块石碑都没有,周围长满杂草的比比皆是,甚至穷苦人家用木板代替都屡见不鲜。
而这个墓园,十分干净整洁,每一处角落都用大理石料铺底,丝毫不见杂草丛生的乱象,一排排冰冷无字石碑整齐有序,无遮无挡伫立雨中,独自气派。
百余座石碑最后,五座主墓并列而立,半人高大理石制成墓碑上用金粉刻着逝者姓名,现场铺设得像名门望族家中庭院一般大气,不难看出,墓园并不是用来埋葬一般人的,生前他们整个大家族是何等声名显赫。
老天爷下这场猛烈风雨,一块块墓碑被冲刷着一遍又一遍,似为这些逝者生前遭遇感到悲哀……
世人已逝,怎样坟冢,对长眠的他们来说有何区别?
黑暗里,她的眼前浮现全是时过境迁的往事,她第一次如此放任着思念蔓延,若不是她命大逃过一劫,最后归宿,也一定是这里才对。
狂风夹杂暴雨吹打,整个人都被雨水打湿了,尽管因寒冷身躯颤抖,嘴唇发紫发干,但藤原悠子仍挺直背脊跪在墓碑前,膝下一滩血水,扎眼的很。
——不知何时,头顶上多了遮挡,来人静候身旁撑伞替她遮挡风雨。
雨夜视线不佳,但即使看不清样子,藤原悠子却能笃定这人一定是张启山。
表情淡漠,她并没有任何表示,一声不吭。
看藤原悠子此刻沉浸落寞之中,张启山原本想要劝解的话,反倒一句都说不出口。
她小时候就比慕子娇气些,怕疼,怕伤。
那日,顶着午后暴晒的烈日,她一跪一叩首,竟从墓园入口跪了一路被晒得炙热滚烫大理石进来,额头的伤和膝上的伤,全然不管不顾。
整整十余天,她只在墓碑前跪着守着,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今日她的精气神更似被消磨尽了,面容惨白,眸光黯淡,唇皮干裂,唯独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
这些年,她究竟过得如何,有没有受过苦,张启山根本无法从她那里了解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如今,看她对待自己这般狠辣,更加不敢去深想……他并不怕藤原悠子像凉亭那般地偏执疯狂,不肯宽恕自己的模样,独独自虐般的行径,让他心颤,着实怕了。
“我陪你”
扔了伞把,张启山仰头迎着雨,在她身侧寻了处地方直直跪下。
双膝叩跪在大理石上的闷声,直击心扉,瞬间被拉回神志,藤原悠子不满皱起眉头,口吻不善:“你做什么?”
“我说了,陪你”
“慕家人的墓,不需要外人跪拜”侧头,藤原悠子隔着雨幕看他模糊面容,话语中的清冷却比雨夜更冷几分。
“旧时的坟冢破败,慕家墓园是我五年前寻了这块风水宝地,让专人在此隐秘建成,每一块石一块砖都付诸了我全部心血,我是跪是留无须你做主”
“你——”
无话反驳的藤原悠子,声音哽在喉间,起皮嘴唇上下开合,煞白脸颊因怒意稍稍起了血色。
“阿言,无论过去现在,我想告诉你,我张启山从未变过一丝一毫”
“……”
“你可还记得我来慕家学艺之前的事吗”
“不记得了”
不顾雨水浸透了全身,张启山无视藤原悠子沉痛眼神,隐晦目光落在了慕家家主的石碑之上,忆起往昔,声线柔和:“东三省在陷落之前,我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子,老爹预感到形势可能不妙,早先把女眷先送到长沙的岳父岳母家里,自己打点营盘细软,想带着我和其余家眷从东北等船顺长江逃到长沙,但还没等到船,日本人就打来了,我们被困在辽省之间的乡村里,为了冲出包围圈我们偷过边界,老爹死在了日本人的机关枪下,我和剩下的伙计全部进了集中营
当时进那种地方,意味要被带到黑龙江挖煤矿去了,谁都知道必死无疑,日本人看管我们看管的严,基本上跑的人全都被刺刀捅死,很少有人能成功地跑掉,我们一大伙人趁着换防期间逃了出来,为了躲避日夜追捕,我们甚至下了呆在阴森寒冷的墓地下面
那段黑暗记忆犹新,原本跟我一起的人全部死在了墓里,最后出来的只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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