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1/2）

大窑山的冬季格外地寒冷，燃烧的煤烟一冬天都笼罩在矿区的上空，一早出门戴上的口罩，走上一圈鼻孔处就变成了黑的。风嗖嗖的，刮在脸上生疼生疼。

昨夜飘了一点雪，呛人的空气清爽了许多，大街上夜行货车的辙印刺眼地留下来，还有早起行人的足迹，洁白的世界又变得肮脏。

一九六八年年底，连续三届学生全部走出了校门，有当兵入伍的，有留城参加工作的，这些人所占的比例很小，大部分都无法选择、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广阔的天地，到那里去大有作为。方建设成了第一批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他是背着母亲报的名。和他一同报名的还有李俊，而江海因父亲没被打倒，他幸运地通过政审参加了光荣的人民解放军。

子惠是几天后才从冯璐姑娘的嘴里知道这一消息的。那天冯璐鼓起勇气来到了方家，有些着急的样子对子惠说：“伯母，建设年龄还小，他才十六岁呀。何况他的功课又那么好，不读高中可惜了，你可一定要把他留下啊！”

子惠用冷眼对待了她，那意思是说，我家的事不用你来管，现在当好人了。子惠的冷淡让冯璐姑娘难过，从方家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哭泣着冲进了漫天飘起的风雪中。

等方建设从煤场回来后，子惠这才想起冯璐的话转而问儿子：“建设，你真的不念高中了？”

方建设说：“妈妈，此事我没和您商量，您不会怪我吧？”

做母亲的还能说什么，儿子之所以这样做全是为了这个家，做大人的有愧儿子，哪还再有指责或数落的份，有的只是心痛和转身之间的泪水。

“妈妈，我也想读书呀，可……”方建设在母亲的身后跪下了。

“儿子，我的儿子……”子惠已是老泪纵横。

子惠知道这一消息时，方建设第二天一早就要走，她开始急急忙忙在建华的帮忙下给出远门的儿子他准备行李，一边洗被子一边垂泪。建华也在一边抽泣。

子惠说：“好了，咱不淌眼泪了，让你哥看见不好受。”天冷浆洗的被褥干不了，子惠举着在炉子边烘烤。

半夜，方建设一觉醒来小解，看见母亲还坐在那儿，霎时他的泪潸然而下。泪浸湿了枕头，他大睁着眼直道天亮。而他的母亲也同样烘烤到天明。

到处锣鼓喧天，到处红旗招展，各色标语贴满了围墙和电线杆，高音喇叭里激昂地回响着革命歌曲。送行的家长含泪告别，当一辆辆满载着知青的汽车启动时，车上车下哭声一片。

方建设是提着父亲当年西行时用过的那个皮箱上的路，车子开动的刹那，他看见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站在风中送行，母亲一缕飘忽的头发如一夜间霜染，更像一面竖在出门游子心中的旗帜。他的眼里有了湿润，猛然别传身子，不忍再回头。

远处有一队长途跋涉的骆驼走来，驼铃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