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2/2)
天向黄昏,下了一道坡,家近了,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熟悉亲切,多少年在外征战、公干,梦里时常牵挂这里的一草一木。迎面扑来的都是家乡那泥土的芳香,如同嗅到母亲身上散发的暖暖气息。霎时方旭的心徒增几层酸涩、一缕悲叹,大哥和白玲的死成了他永远的痛……
一片散落在山脚下的窑洞出现在视线里,半坡上,沟底下,到处都是依山挖就的土窑,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就在这里繁衍生息。一条来自大山深处的小溪涓涓地在坡下流淌,水花清澈,漂浮着片片落叶。子惠拍了拍身上的土尘,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发梢,蹲在小溪边仔细地往脸上撩水。波光反射,水的光影在她的脸上闪烁。
前方就是芳草湾。
穿过一片杂乱的树林,听见风吹过、树落叶的声音,几个孩子在空地上玩泥巴,弄得满脸满身都是。
家到了,几眼破败的窑洞近在眼前。
一个小脚的老太太从窑里出来,身穿粗布黑衣,头裹手帕,满脸皱褶。
方旭几步赶前,叫声“娘”,跪倒在地。不用说这就是婆婆了,子惠赶忙走过去跪在了方旭身边。
哽咽中抱住儿的肩,老太太泪水纵横。母亲粗糙的手摸着儿子的脸蛋,方旭感到母爱在顺着指尖流,泪却在心里默默地淌。
一个年轻的妇女怀抱娃娃从窑里出来,她是方旭的弟媳妇,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不用猜,那孩子一定就是建国了,子惠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看他如此瘦小的身子,子惠心疼了。
“来,建国,到我这儿来。”子惠蹲下身向建国伸出母亲般亲昵的双手。
建国直往婶子后面躲。
看到建国由于营养不良的状况,方旭心酸,正因为牵挂母亲、儿子、还有守寡的嫂子,这些年他没少往家里捎钱,可母亲衣服那样破败,儿子如此可怜,致使寡居的嫂子在改嫁时连侄子也一并带走了。方旭除了难过,他还能怎样。自己的弟弟窝囊,做不了女人的主,怪得哪个。
但乡亲们是热情的,得知他回来,呼啦啦涌了过来。不管是有头脸的还是卑微的光棍老头,方家的窑洞里外站满了人。递烟送茶,好生热闹。尽管方旭已经不是县长,但乡里的领导得到讯息还是赶来了,连连说来迟了。方旭说,我这是探亲又不是检查工作,谈不上迟不迟的,来了就坐。
在院子里,子惠给一群娃娃们散发糖果,唯独建国不上前,直愣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端望。
子惠走近建国。
“看,这些糖都是给你的,欢喜吗?”她把手摊开,递到建国面前。
建国怯怯地看看糖果,眼睛往子惠脸上瞄。
那些娃娃们围拢了过来,“你咋给他那么多糖?”
“咋,不行?”
“你是他的娘?”
“对呀,我就是他的娘。”
有半大的孩子起哄了:“耶,你咋胡说呢,他娘早被土匪杀了。”
子惠有些尴尬。
这时村主任从外面走进院子,骂道:“碎怂们乱咧咧,滚,到外面疯去。”顽皮的孩子们被他轰走了。
子惠颇为感激。
村主任说:“你别往心上去,娃娃们不懂事。”
子惠冲他笑笑,没有言语。
待村主任去往窑里,子惠把建国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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