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动之以情(2/2)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王宏讪笑道:“这句话当时并没有错,可自从到了咱大新朝,它就错了。”
刘秀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对方似乎要出损招。
只有见招拆招了,他无奈地道:“愿闻其详……”
“上天降下灾难,这是对世人的警示,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犯下了过失,触犯了天威的缘故。天意不可违啊,我们应该要有诚意,欣然接受上天的惩罚。”
“照你这么说,假如天下大旱,大家只能干坐着等雨?”
“错,怎么能坐着呢?这样显示不出诚意。”
“那就挖地开井,引水灌溉?”
“大错特错!若是这样,岂不是与老天爷对着干?我们不但不能挖井,还要跑到太阳底下光着膀子晒着,心中忏悔祈祷,烧香以拜。”
“若是人都快渴死了,也不挖井?”
“绝不。若是一直天不降雨,说明大家的诚意还不够,必须更加努力地忏悔。上天若真的感动了,就是在沙飞如云的大漠,清泉都会汩汩冒出,还用得着去挖井?因此啊,那前半句话必须要改,说成‘天降罪,不可违’就比较合适了。”
刘秀拱手道:“简直是千古奇谈啊,令人眼界大开。”
“这下你服了罢?”
刘秀失笑道:“我很惊叹你的口才,但不同意你的说法。你请继续。”
王宏冷哼一声:“嘴还挺硬,你再听。近年来,歹人作乱,人神共愤,以致上天屡降灾害,但我们还不是挺过来了?这是为何?是陛下的功德啊。我们的陛下,日日都在虔诚地祷告神灵,在为那些犯下过失的子民谢罪。大家看罢,樊崇之流的歹人,非但不领陛下的情,还厚颜无耻地口出污言,简直已无可救药,这些人必将遭受天谴。”
刘秀一阵恶心,但有些话不便与人争论,唯有叹道:“你似乎扯得太远了。”
“说眼前。不是我打击你,就你刚才的解答,简直错得厉害,半句都没有领会。”
“前半句你已经评说过了,那后半句呢,我又错在哪里?”
“后半句,得因人而异。对陛下而言,这根本就是一句屁话,咱大新朝皇帝陛下这样的千古圣人,怎会犯下过失呢?说‘天降罪,不可违’就够了,没有后半句。对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才应该加上后半句,以作训诫。”
“这……”
“难道你认为陛下有什么过失?”
“在下保持沉默,这是谏议大夫们的事情。”
“你认为陛下还及不上一个太甲?”
刘秀愣住了,心道:“此题与君王有关,原来人家在这等着我哩。对方有事没事便往这上面扯,把当今皇帝的脸都搬出来了,简直无耻。这是要将我往悬崖边上带啊,如此一来,言辞稍有不慎,都会招来杀头之罪。”
若是就这样认输却也不能,他想了想,谨慎地道:“当今陛下及不及得上太甲,我并无资格评论,但就算是当今陛下,也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完人。”
“陛下也有过失?”
“我说过,这是谏议大夫们的事情。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我之所以这么认为,那是因为陛下曾经说过的话,有很多都未实现,这便是失信于人。”
“比如呢?”
“陛下曾说,‘承天当古,制礼以治民,而天下大服’。可结果呢?礼乐之法是愈发繁复了,淳朴的民风却并未出现,流离小盗,比比皆是。”
“那是子民们过于冥顽不灵,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感化。”
“陛下又说,要让天下子民都有饭吃。可现在呢?大家也看到了,就是在京城,每日都有人饿死路旁。”
“天灾人祸,粮食欠收,这与陛下何干?若不是有陛下的恩泽,天下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哩。你始末颠倒,黑白不分,简直不配读圣贤书,就冲这点,你便输了!”
“你真没品,单方面宣布胜利。”
“哼,那便看看举牌的结果。”
“好,就让事实说话罢。”刘秀的目光往主试官这边瞧来。
主试官一敲铜锣,高声道:“认为田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南边举起一片木牌,但一眼瞧过去,只不过半数而已。田博士这边一阵低声私语,而后变成了谩骂,而许博士那边,人人都露着激动的神色。
“一,二,三……十二。田博士门下,举牌数为……十二。”主试官一脸铁青。
这么少的举牌数,令刘秀惊喜不已,看来他已成功打动了大部分临时考核官。北边的王大夫只气得吹胡子瞪眼,原来刚才竟有两名朝廷钦点的考核官没有举牌。
“认为许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木牌举起,似乎也不多,有的人两次都没有举牌,算是弃权。
气氛有些紧张起来,东、西两边的人都在伸着脖子数木牌。
“一,二,三……呃……也是十二。”强华有些惋惜。
“许博士门下,举牌数为十二。”主试官如释重负,“此局为平局。”
田博士大笑而起:“刘秀,这就是命啊,天命难违,你这下懂了罢?就算下半场的三局对策你们都赢,结果还是一样,那就是输。”
“且慢。”邓禹忽地大叫一声,往南边的席位上奔去,“我还没有举牌。”
四下沸腾了,鼓噪声,叫好声,声声震耳。
“下半场……下半场……”
王大夫一脸怒容,拂袖而去。
在一片“下半场”的口号声中,主试官硬着头皮道:“第九局,许博士门下胜。”
许博士这边,早已冲出几人,将刘秀举了起来,大声欢呼着往人群中而去。
来歙见了满地的脚印,一阵摇头轻叹,他问道:“有多少人来过这里?”
一名卫士答道:“事发当晚,便有十多人过来搜查过。”
“听你语气,那晚之后你们还有人在这里走动过?”来歙简直想揍人。
“是啊,卫将军派了我们日夜巡逻,防止有人闯进来。”
来歙简直哭笑不得,叹道:“你们守住外围不就得了?如果不放心,大可以在附近的制高点加派岗哨,现在这满地的脚印,让我如何找出哪是凶手的?”
那名卫士尴尬地笑了笑,朝王涉这边瞧来。
王涉干咳一声,哂道:“来绣衣,以你的能耐,应该还有办法罢?”
来歙道:“我试试罢,别抱太大希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突然面有喜色,沉声道:“找到了。”
王涉大喜,他急忙跃了过去,指着地上道:“你怎么能肯定就是这几个脚印?”
来歙指着一个浅浅的半弧形印记道:“卫将军,是这个。”
“这哪是脚印啊?”
“你再看这里,这是后跟,刚才那里是脚尖,由于对方轻功不弱,所以脚印极轻,中间位置已经被卫士们的脚印盖住了。”
“哎呀,还真是的,来绣衣高明啊,哈哈……呃,这脚印怎么这么短?”
“短就对了。凶手正是一个女人。”
“女人?你怎么知道的?”
“靠闻啊,那件衣服上有一股女人的味道。”
“我可没闻出来。”
“卫将军你忘了,我的鼻子要胜过常人许多的。”
“啊,哈哈……那我们现在有几成破案的把握?”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点,目前为止我只找到这一个脚印,如果再多找到几个,就更容易判断出凶手的逃行路线了。”
王涉客气地抱拳道:“有劳来绣衣。”说着跃了回去。
沿着刚才那个脚印的方向,来歙又仔细找了一阵,终于又让他发现了两个脚印,不过再往前搜,却什么线索也没有了。
他朝王涉道:“卫将军,我敢肯定,凶手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这不废话嘛,问题是人去哪了呢?”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凶手的轻功够厉害,能一下子跃到对面的屋檐上去,但这被我排除了,因为若真如此,她早甩掉那些卫士了,也不会被追到这里来。”
“那第二种可能呢?”
“这附近有密道。”
“这不大可能罢?谁会在太学府的眼皮底下挖密道?”
“我猜想,凶手当晚就是被追得走投无路了,才选择冒险从密道脱身。”
“可是我们在附近搜查了这么多天,什么也没有发现啊。”
“若是这么容易被人找到,就不叫密道了。请卫将军下令,将这方圆十余丈的范围,挖地数尺,一定会有发现的。”
“这个……我得跟大司空打个招呼。这京城附近,不能随便动土,你也知道,陛下有这忌讳,万一动了龙脉,我可吃罪不起。”
来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无奈地道:“那我等你消息。”
“这里怎么办呢?”
“人都撤了罢,该查的我都查过了,所有的线索,我都已做了记录。”
“万一陛下那边行不通呢?”
“那就只能守株待兔了,一切看老天爷的意思罢。我会派人暗中盯住这里,凶手一旦出现在附近,必定无所遁形。”
“好,那咱们各尽其力。”
“卫将军,密道是一个关键的线索,若能取得突破,我有把握在三日内破案。”
“我明白。”王涉眼中放光。
“等秋选结束,我会找博士弟子们调查一番。不远处就是博士弟子们的舍区,或许有人在那晚听到些可疑的声音也说不定。”
来歙言罢告辞一声,飘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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