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语惊四座(1/2)
午膳过后,众人再聚操练场,其疯狂程度,令人咂舌。
可以肯定的是,太学府所有的人都已到了这里,就连煮饭扫地的人,都不例外。
为了抢占有利位置,南北两座高台之上早已挤满了兴致勃勃的人群,就连柱子上,都蹲着好几个手脚利索的年轻人,瞧那兴奋的神色,简直比看见猴子骑羊还有过之。
下半场的比赛就在两座高台之间举行,博士弟子们早已自发地将四个角落中的所有木架、木案都搬了过来,以方便更多的人观看。
咣——随着一声锣响,田博士门下众弟子和许博士门下众弟子同时入场,在一片尖叫声中,两拨人依旧分东、西两边坐好。
主试官双手高举,仰望苍天,唱喏道:“皇恩浩荡,国寿永昌。”
四下传来一片颂声:“陛下觞酒既升,永受万福。”
主试官展开一卷金黄帛书,念道:“陛下诏谕。凡我大新子民,当尽展才能,誓死报效家国。今设九秋之选,旨在推贤纳士,置总曹、主试、督察三人共领其事。秩宗将军、讲礼祭酒、司恭大夫,承书从事,下当用者,如诏书。”
“陛下觞酒既升,永受万福。”四下颂声再起。
身为主试官的讲礼祭酒放下帛书,双手捧起一个密封锦盒,朝北边道:“此乃陛下亲自颁发的考题,秩宗将军、司恭大夫请过目,锦盒完好,原封未动。”
陈茂和他身旁的王大夫一齐点了点头,齐声道:“核准无误。”
主试官略一颔首,高声道:“尚书经堂,对策大选,正式开始。”
一阵锣鼓声后,主试官当着大家的面拆开锦盒,将三卷帛书放于案上。
他拿起一卷帛书,朝东、西两边道:“请双方派出应选的弟子。”
许博士这边,自然都将刘秀推了出来。刘秀当仁不让,大步而出。
田博士那边,下场的是一名华服公子,此人金玉满身,一瞧便知是豪门之后。
等二人在书案前坐好,主试官展开帛书,大声念道:“我泱泱大国,礼乐之邦,当效法先古圣贤,仁治天下。然子民犷野已久,教化失用,本朝新政屡受阻挠,令不行而法制废。有鉴于此,何以为策?”
话一落音,已有人在一旁燃起了香火。
刘秀沉思片刻,忽地会心一笑,便即展开竹简,奋笔疾书。只半柱香的功夫,他便收起笔墨,将简书递给了主试官。
那名华服公子一脸不信的神色往这边瞧来,手中的笔已有些不稳。
香将燃尽,他终于书写完毕,亦将简书交了上去。
主试官朝身后一招手,两名掾属走了过来,将简书拿起。他左手一招,站在他左边的掾属便即展开简书,高声朗读了起来。
这是华服公子的文章,其中多为歌功颂德之词,大家听得厌了,甚觉无味。
待他读完,主试官右手一招,拿着刘秀简书的那名掾属又高声朗读起来。
只读了几句,这名掾属就喉咙卡了一下,文中的言词和观点,实在太令人意外了。四下一片安静,大家都在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全文念完,掌声雷动,有的人已尖叫了起来,就连西边,都有数人脸露佩服之色。
主试官听得心神激荡,如坠云崖,周围掌声响起,他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南边一人问道:“文中言词,我还有些许不明白之处,能否请你解说一番?”
刘秀道:“既如此,我便将自己的想法,向大家略作陈述。”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主试官脱口而出,旋即又尴尬地闭上了口。
刘秀扫视众人,神情振奋地道:“以前的治法,是从极小的地方做起的。古有八百路诸侯,所谓一个国家,不过方圆百余里,有的甚至只是一个溪谷里的小小部落,即便到了秦灭六国的前后,随便一数,便有几十路诸侯。”
那人问道:“这与新政的成功与否,有必然关系吗?”
刘秀道:“二者没有前因后果的关系,却也有着极大的关联。可以说,这是成败的一个因素,有时候,甚至会成为决定性因素。”
那人抱拳道:“愿闻其详。”
刘秀还了一礼:“不敢。这地方小,那么君、臣、民三者,本不十分悬隔,法令自然易于推行,也易于监察,难于有弊,即便有了弊端,多半也能及时更正。”
那人叹道:“不错。古时的一些小国,还不及现在的一县之地。”
“如今这一国之大,较之以前,何止百倍?而所设的官署,却极其疏阔,监察所不及也,就算有良法美意,也难于推行啊,若强行用之,各种问题就会冒出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画地以治’?”主试官问道。
“正是,要等这里治理好了,再往其他地方推行。不但要画地以治,还要因地制宜,这地域广了,各地的情况自然不尽相同,法令的推行也应当有所变通。”
周围传来一片议论之声,刘秀忽地提高嗓音,慷慨激昂地道:“比如,田地占有比较均衡的地方,可立为标榜,稍作调整即可,省时又省力,而在田地占有过于集中的地方,才重点干预,这样既能防止地方一族独大,又可拾得民心,拥戴的人自然就多。”
四下一片安静,大家似乎都在思考他刚才的话。
“再如,在征收山泽之税的时候,富裕的地方全额征收,贫瘠的地方,可折半征收。又如,边陲人稀,可用减免赋税的特殊法令,鼓励大家从拥挤的郡县往那里迁涉。”
“真是高论啊,令人大开眼界。”一名考核官激动得朝刘秀起身一拜。
“举牌……举牌……”四下已有人喊叫起来。
主试官举目四顾,心中惴惴地道:“认为田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唉……”西边传来一阵羞愤的叹息之声,大家都在想,怎么又这么少?
“一,二,三……十。田博士门下,举牌数为十。”
四下嘘声一片,好事之徒已怪叫起来。
“认为许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呼啦一声,木牌整齐地竖起了一大片。主试官的脸色一下子绿了,北边王大夫的胡子早翘了起来,上面足可停下几只蜻蜓。
“十六……我的天……是十六啊……”一名眼快的围观之人尖叫了起来。
主试官铁青着脸宣布道:“许博士门下,举牌数为十六,本局胜出。”
东边冲出两名兴奋过头的弟子,一把将刘秀抱住,还朝周围做起了鬼脸,但很快就被维持秩序的人给撵走了。
这时,对方换了一人下场,而刘秀则依旧傲立场上。
主试官又拿起一卷帛书,念了起来:“近来刁民日横,乱贼四起,朝廷疲于应付。尤为甚者,南有绿林之患,北有樊崇之乱,重兵伐之,劳民伤财,轻车声讨,又屡屡失利。有鉴于此,何以为策?”
刘秀又是早早交上简书,轻松写意地在一旁小憩,着实给了对方不少压力。
情况与上一次如出一撤,待得刘秀的文章念完,主试官问道:“刘秀,为何南边的事可放一放,而北边的事便刻不容缓?”
刘秀答道:“绿林山那一伙人,肆意妄为,名声早已败坏,顶多就是一些强盗,只有走投无路之人才去投靠,时间久了,不攻自破。而樊崇之流则不同,从民间传出的消息来看,他们纪律严明,名声不坏,所到之处,拥戴者不在少数。”
主试官喝道:“刘秀,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说反贼受人拥戴?”
刘秀一惊,旋即平静地道:“这是我在市井中听到的,是否属实,有待查证。”
“一群庄稼汉,能有什么出息?你这言论,夸大其词,有哗众取宠之嫌啊。”
“切莫小看这些人,他们虽然成不了大事,却能迅速壮大,成为大患。当他们的队伍越聚越大的时候,势必难以收拾,祸国殃民都算是轻的了,若是……”
“若是什么?”
“在下不敢说,怕犯了忌讳。”
“我让你说就说,若再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判你出局。”主试官被刘秀一阵反驳,令他失了威严,此刻已有些恼怒,就等着抓住对方的话柄,好好教训一番。
“若是让他们找到一位明主,那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会威胁到朝廷。”
“大胆!简直危言耸听,你居心何在?”
“诶,我说了怕犯忌讳,是你非要逼我说的。”
主试官冷哼一声,稍微收拾了一下混乱的心情,道:“那你‘南围北打’又是怎么一个想法?你自己是南方人,莫不是有什么私心?”
“若是说有点私心,那也不假,因为我希望朝廷能够作出正确的部署,早一些平息各地的动乱,让我的家乡远离兵燹之苦。”
“捡重点,说正题,莫要在这里夸夸其谈充好人。”
“之所以南、北区别对待,那是考虑到朝廷常年用兵,三军无不疲惫,如今对敌宜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抽调精兵十万,猛击羽翼未丰的樊崇,如此胜算极大,而疲惫之师则南下修养,先将绿林军围住,当这些强盗继续行为不检,遭到天下人唾弃的时候,朝廷只要振臂一呼,民众必然响应,强盗们孤立无援之下,绝无翻盘的机会。”
掌声响起,久久不息。
主试官一阵忌恨,这确是一个可行之法,为何自己没有想到呢?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拉下脸道:“真是无稽之谈,弗询之谋,区区两股毛贼,何须如此?”
刘秀谈谈一笑:“我已说完了,请罢。”
主试官心有余悸地道:“认为田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话一落音,主试官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地上,举牌的依然只有区区十人。
“认为……许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因紧张过头,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呼啦一声,这次的举牌结果更加出乎意料,竟有二十之多。强华仔细一瞧,除了朝廷钦点的十名考核官,其他人全都举起了木牌。
如此大胜怎不令他兴奋?他不由鼓掌尖叫了起来,这一声尖叫瞬间引暴了全场。
田博士已急出了满身虚汗,他不停地抹着额头,有些坐立不安了。
刘秀面带微笑,悠然而立,等待着对方下场的人。
在一片催促声中,田博士那边终于走出一名应选的弟子,等他下到场中,主试官展开最后一卷帛书,念道:“今匈奴势大,屡犯边塞,乌桓校尉莫能伐。值此内忧外患之时,乌桓人竟又临阵倒戈,背信而降匈奴,令五郡蒙羞。有鉴于此,何以为策?”
四下都窃窃私语起来,这可是个热门的话题,大家平日里没少谈论,可总是没有统一的主张,谁都不服谁。
等念到刘秀的简书之时,四下归复安静。
简书念完,南边各人满脸挂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刘秀见状道:“我知道,这一次大家有更多的疑问,在这里,我主动解说一下。”
周围之人纷纷鼓掌,不管是敌是友,都一脸兴奋之色,无不想一听缘由,心道不知对方又有什么骇人听闻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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