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又欠了你(1/2)
在夏天无对她动手后,那名曾劝阻过夏天无的黑衫影卫亦是蠢蠢欲动,奈何被人架住,上前不得,只料想她难得从大公子剑下死里逃生。
黑衫影卫抬眼看去,只见夏天无欲给她个一剑抹脖的痛快方式,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夏天无手中的长剑虽已递出去,也染上了她脖子上的鲜血,可黑衫影卫目之所见,还有那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讽狠辣,瞬息之间,那女子袖子下利索的溜出一只小箭,仰身迎上夏天无的长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没有半分迟疑,使出了一套招数。
这招使出,夏天无晃神了片刻。
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她这招要做什么。
而她也很明白,方才对付那江湖人,她一念之仁心有犹豫,而这一次,出手利索绝无半分迟疑。她很清楚,此时此刻,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黑衫影卫不知原委,还以为夏天无分神是欲对这女子手下留情,正这样想着,又听见其余众人齐齐惊呼:“大公子!”
倒不是在大喊阻止夏天无,众人皆是过于惊讶,他们眼中向来冷峻无双不留情面的大公子,竟然会在失神片刻间,遭了一个女子的暗算。
难不成,被这女子魅住了?
影卫齐齐惊呼过后,欲过去,却又止步。
大雨过后,空气微凉。
那边已形成这样一副景象,她原本是要正刺他心口的,只要他不收手,这箭刺下去,必死无疑,大不了,两败俱伤。
可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她所使用的夏家剑法,夏天无身为夏家掌权人,是最熟悉不过,初用时,他或许不敢确定,失神了几许,直到致命一击袭来,他才旋身一转,快速闪躲。
地面上早已是一片潮湿泥泞,解忧双腿颤栗站不稳,因被他钳制,握着袖箭的手腕疼痛不堪,只得慢慢的往下滑,直至半膝跪在地上,膝上沾染污水,深入泥坑。
手腕很痛,很疼。
夏天无力道其大,拽得她手腕几乎快要扭折,她挣扎着,疼痛最终让她松了手。
夏天无心底甚觉好笑,这女人,拿他夏家的剑法来杀他,岂不是可笑么。他居高临下,冷着眼瞧她,讽然道:“想与我一起死?”
那是自然。
她心里很肯定。
只可惜差一点,他的剑锋从她脖子上溜过,虽留了伤痕,但差了几分,而她也没有刺中他要害,只刺在了他腹下寸许的位置。她再轻抬目色,刺骨的冷,不服不屈:“有何不可?”
夏天无低首瞧着仍还留在他腹中之处的袖箭,这袖箭虽没有直中他要害之处,疼,倒是疼的,却仍比不上心中的痛惜。
这套招术,轻巧灵便,只守不攻,他祖父曾念及祖母不会内力却又爱招惹是非,怕祖母被人欺负难保自身,不得已苦心钻研,创出了这一套招数。
而其中最后一招,却是主动出击的保命招,出其不意,一招绝杀,对无内力之人而对手轻敌者,最是适用。
这招数,只传本家,不传外人。
稳住自身后,夏天无面色微忍,轻了些声音,问她:“这招,是他教你的么?”
“是。”
她唇口轻启,冷冷的音回答。
得到回应后,夏天无心中疼痛不可言喻,又似有轻嘲:“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都教给了你。”
天凡连这个都教给了她。
到底是有多在乎她。
而她呢,只不过是将他当做一枚棋子利用玩弄而已。
她慢慢的抬起眼眸,用着无关痛痒的音调,缓缓说道:“那日,我拿着匕首,也是这样刺向他,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夏天无敛了敛神色。
她继续道:“他说,’解忧,若是这样做,可以让你心里好受,你便是此刻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最后,她面带轻郁之色,自己也轻嘲了一声。
夏天无面容间微微抽凝,心中却是剧痛无比,这就是他一直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天凡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使命,放弃前程,放弃夏家,最后还放弃了自己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长长的闷声之后,夏天无越是忍无可忍,突然撤手,松开了她手腕,同时运足内力,一掌劈向了她肩头,她始料不及,被震出数米远,身子重重砸在地面上,溅起了泥坑中脏污的水迹,染脏了全身。
这一掌后,夏天无亦是没了力气,剑插入地面,半撑半跪的姿势,看着心口下的袖箭,不致命,却入的很深,疼得他支不起力气。
是他过于轻敌了。
这个女人,果然够狠。
他再往那边看去,那女人躺在污水地上,黑衣早已脏污不堪,她嘴角吐出了好几口鲜血,染湿了面庞,然后便是一动不动,她睁开的眼睛,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不知她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想骗他过去。
正当如此想着的时候,那个方才极力劝阻他还被他踢了一脚的黑衫影卫,忽然扭身松开旁边的阻拦,一下窜到了她旁边,面色惊急,那黑衫影卫不敢触碰她,只能用眼睛全身上下看了看她的伤势,嘴里还叫着她:“关……冥姑娘。”
这让夏天无有点意外,总觉这个影卫,对她过于关心。
“你,去杀了她。”
夏天无腹下受伤,自己无法动弹,便随手指了一个信得过的人。
被指的那便衣影卫身形僵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她应该是指那女子,便衣影卫看着那躺着如死尸一般的女子,又看着那焦急匆匆的同门,知道大公子这是要自己去补刀,未免留下后患。
便衣影卫咽了咽喉水,提起剑,行至她面前一步处,趴在她身侧的同门转过身,很警惕的看着他,眼中流转,似乎在努力劝说他,这个女子,是王上下令说过不可动的。
见她嘴唇微动,想来还有一口气在,大公子那一掌后劲够足,鲜少有人能挡得住,若不是为了折辱她,大公子也不会意外中她一箭了。
心里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他绝不可像大公子一样,何须废话,直接杀了便了事,若是这个同门阻拦,依大公子的意思,恐怕也留不得了。
那影卫一番思虑,执起了剑,锃亮的剑影快速朝她落下。
黑衫影卫一惊,挺身护她,正欲挡下这致命一剑,那影卫心中虽对这同门不忍,却也不会收手,然而,落到一半,他忽觉面前有道影子闪过,不及他片刻反应,只觉自己全身飘动,仿若失去了重力一般。
黑衫影卫又是惊诧不已。
那欲杀她的影卫,连人带剑,被踢了丈远,摔滚落地,再也动弹不得。
黑衫影卫而后又觉得自己身边悄然站了一个人,他惊讶之余缓缓抬头往上看,只见来人穿着粗衣便衫,像个务农村夫,但这人容貌却是青俊朗逸,而此人出手的风格,像极了江湖人,不计后果,不留情面。
不及黑衫影卫思虑太多,这人在他身侧立定片刻,而后又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夏天无,似欲要对夏天无不利。
其余影卫皆是惊色,料想来者不善,纷纷起剑,向这人袭去,这人赤手空拳,却能在影卫之间穿梭飘逸,穿过重重险阻,还是近到了夏天无身边。
夏天无亦是惊诧,微一抬眸,负伤迎了这人几招,但他有伤在身,若是硬抗,自然敌不过,不到片刻,反被这人夺了长剑,抵在脖子边。夏天无死咬着牙,不可置信的,念出这人的名字:“燕麒?”
燕麒冷着面庞,没有半分表情:“我要带走她。”
不用多说,也知燕麒要带走何人,夏天无刚要动,脖子边的利剑一移,似是下一息,就要割破他喉咙,夏天无撇了燕麒一眼,憋出几个字:“凭什么?”
“你若阻拦,犹如此剑。”
燕麒一向不爱多说话,也不爱同人解释什么,冷冷淡淡的出口后,手中长剑已被内力震断,裂成两截,一反手,仅留的半截剑被刺入不远处的地面,深入寸土几许。
纯凭内力,便能将剑震断,足可见功力之深,夏天无自认为望尘不及,退后一步,因负伤咳嗽了几声,他明白,燕麒如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与高骊王决裂的时候,连庄王凌霄都敢杀,自然也不会顾虑他一个夏天无的命。
燕麒转了身,影卫想拦,夏天无锤了锤眼眸,再抬起时,已是咬牙道:“让他走。”
围住燕麒的十几个影卫纷纷退让。
燕麒不再理会这些人,快步行至解忧身侧,见她双眼茫然,神色有异,燕麒先蹲下,轻音唤了她一声:“冥姑娘?”
没有反应。
又见她全身脏污不堪,上下没一处好皮肉,燕麒未曾犹豫太多,伸出手将她支起来,这一动,令她咳出了半口血,她呼吸顺畅许多,抬开眼见到他,也只是微微一讶,神志不清的道了两字:“……是你。”
她眼皮一磕,几欲晕厥。
燕麒想她也是无法行动,便一把将她捞起,抱在手上,不再理会这里的夏家人,大步离开了这片林子。
而夏天无目送着燕麒离去的背影,眼中已然恨恨不甘,心中道:燕麒,今日这辱,我夏天无记住了。
不一会儿,夏家影卫过去扶着他,撤离得干净利索。
———————
农舍,夜。
她转醒时,夜色刚好降下。
屋子里虽添了烛火,却仍然不是很亮堂,她睁开眼,望着屋顶,有些茫然,这……是在哪儿?
稍稍转头,瞥见一个妇人,妇人正在替她擦拭身子,刚拧了一把帕巾,忽见她睁开眼珠四处转悠,妇人欣然露出一个温柔笑意:“你醒了。”
这妇人虽是农妇装扮,面容却是清秀雅丽,一袭长发盘起,只用了简单的木簪挽住,梨涡边的浅浅笑意,失了些温柔可人,倒像极了沉淀岁月的贤妻良母。
她转着眼珠,盯着认了妇人好半天,最后似是艰难的确认:“你是……?”
妇人转身将手中巾帕放下,又回过头来看着她,说话之间,有些故作不意。打笑道:“怎么?难道你想着与燕麒一起骗我,说你不认识我?”
她初醒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又突然见到面前这女子,不免有些惊诧,一时未反应过来。
能见到故人,她总觉得有些模糊不真实,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缓了缓神,难得露出一个浅笑,念出面前人的名字:“燕嫆。”
燕嫆璇漪轻声:“前几日,燕麒还说你不认识他了,不肯受邀与我相见,想来,是他在逗我玩笑。”
她盯了燕嫆许久,努力的去回想发生过什么,可记忆又很模糊,脑海中有很多人闪回,令她分不清谁是谁。她理了理繁杂的记忆,唏嘘了许久,沉气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什么梦?”
她望着床顶的横木,闭了闭眼,又睁开,有些茫然,无力说道:“我梦到,我变成了另一个人,做了……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燕嫆听得她说话微顿,有些不解,好奇道:“你做了什么?”
她摸了摸额头,脑海中回闪的记忆又杂又乱,朦胧模糊,头有点疼痛,愈想愈痛。
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
她记得,在梦中,她被两个人莫名其妙追杀,然后她躲在一个洞口,刚好那时打雷下了雨,她忽然感到很害怕,满脑子全是恐惧,当时心绪不宁,情绪崩溃,刚好又看见旁边是皇甫衍,她也不知怎的,痛心之下当场捅了他一刀。
直到皇甫衍怔怔的看着她,一直叫她的名字,她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原来在她心底,她要杀他的那种欲望,可以这样强烈,可是,为什么,他会不躲不闪?他不是日日夜夜的在提防她报仇吗?不是说她做再多也不可能杀得了他吗?
这一变故,令她更为头痛欲裂,她顾不得太多,转身跑了出去,半路却又遇见了夏天无………
夏天无?
念及这个名字,她心口一惊。
想到此,她再无法躺得住,瞬间翻身起来,却不小心牵扯到许多伤口,她嘶疼一声,低眸一看,自己身着单衣,腿上臂上肩甲手掌,全是大大小小的伤,身上充满了刺鼻的药味,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也缠了一圈纱布。
她身体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难道那些……那些……
那些发生过的事,不是梦?
她喃声细语:“是真的……不是梦。”
燕嫆见她不顾伤翻身起来,呓语喃喃,神色间很是异常,燕嫆有点担忧,柔声道:“这才两年多不见,你怎把自己捯饬成了这样子,刚给你换药,那么多血淋淋的伤口,我都怕弄疼你。”
燕嫆原想去握着她的手,以示安慰,却反被她抓住,她目色深沉,出奇的冷静,字字咬声,抬头问:“我是谁?”
燕嫆愣了愣,半会儿说不出来话,她眼神中,带着偏冷漠视,但又似乎急欲求知,多种神情夹杂,但燕嫆相信,这是她一直以来认识的朋友,那个眉眼间再也没有过真诚笑容的朋友。
燕嫆的声音又柔和了一些:“你不与燕麒相认,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此处很安全,解忧,你不必要这样试探我。”
解忧。
是啊,她是冥解忧。
她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很奇怪,每想一下,头就疼,那些记忆,冥解忧的,关玲珑的,如画面般源源不断的冲入脑海,融合,交替,好像是梦,又不是梦,她疼得想疯掉。
关玲珑……关玲珑……
她渐渐的回想起来这个身份,这个她给自己制造的身份,她在夏朝所做的一点一滴,所有来龙去脉,汇入脑海中。
她冒用关玲珑的身份是真的,她捅了皇甫衍是真的,夏天无要杀她也是真的。
是真的,都是真的!
那冥栈容呢,他是不是……
“解忧?”
燕嫆见她似是痛苦不堪,更是担忧。
然后她一下变得冷静,出奇的冷静,把手从脑袋上慢慢放下来,张目四处搜寻,目之所见,只知此处是一个简易的农舍,房中有一套简易的桌椅厨柜,以及窗外头幽深的黑色。
燕嫆一直摸不着头脑,只当她是做了个噩梦,又或者不愿说出缘由,再次柔声道:“你若不愿承认,那便算了。”
她回过头来,轻摇首,下一息,徒然红了眼睛,眼中泪珠毫无声息夺眶而出。
燕嫆却是被吓了一跳,还记得多年前初见时,这个女子,是个多么要强的人,跟她一样不服输爱闹腾,怎么瞧都是不会轻易哭的人,后来再见时,她变了许多,做事不留后果,果断决绝,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样的人,自然更加不会当面哭了。
燕嫆以前从未见她如此沉声失哭的模样,没有任何的抽吸声,生生哭的压抑至极,只有泪珠掉个不停,燕嫆想着,必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只料她怕是情绪崩溃,也不得劝什么,附身过去,伸手替她温柔的拭了拭泪。
“冥栈容……”她抿了抿唇,开始说话,想要尽量的控制住自己情绪,但声音中仍然是带着磕颤:“他出事了。”
最后每一个字,她几乎是咬牙挤出来一样,眼睛红的更深。
燕嫆停了停,缓了口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令她伤心,原来,她是为容公子而哭,燕嫆也知,她与容公子虽同姓,却无血缘,可兄妹之情倒是深厚,若容公子真出了事,她如此这般沉痛,也无可厚非。
“因为我。”她仿若用尽了周身力气,睁着红通的眼睛,再次死死咬牙道:“他也死了。”
而一个也字,令她几欲压抑。
燕嫆却是怔了一下,有点转不过弯来,见她情绪失控,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心中生出不忍。
她又喃喃自语起来:“我真的没用,若不是我,他不会家破人亡,不会成为逃犯,我以为,我能算到夏王会留下他的命,可是我算不到闫可帆会死,我也算不到夏天无会迁怒他,令他丧身此处,连替他报仇,我都没这个能力。”
“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谁都保护不了。”她又转过头来,眼珠丝丝通红,很无助的问道:“燕嫆,他总说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吗?如若我早些收手,如果我能听他劝告,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燕嫆见她情绪已是崩到极致,哭红的眼睛惹人心疼,燕嫆心中也跟着难过,替她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错,我只知道,容公子若还好好活着,你这一哭,他怕是也要心疼一番。”
她自嘲轻呵:“我从来未曾听过他一句劝,做了很多对不住他的事,你不知道,他恨我至极。”
燕嫆道:“也许没有那么糟糕,此处偏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大夫,你看,这些活血化瘀止血止疼的药膏,都是他亲手给你调的。”说着,燕嫆指了指案桌上放置的几样已经捣碎的药草。
她突然一懵,看着那些药膏,双目间尽是不可置信。朝着燕嫆反复道:“你……你说什么?”
燕嫆叹息:“容公子自己也受了点伤,行动不便,他在隔壁屋子……”
不等说完,她几乎是立马掀被爬身起来,燕嫆拉都拉不住,可她双腿上被人划了两刀,躺着时没什么痛觉,刚起身,便觉使不上力气,没站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燕嫆去扶:“你这还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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