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诛杀之令(1/2)
天空阴沉,轰隆的雷声过后,大雨已至。
焦色的乱石之下,玲珑拢起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任由如流水的雨从上冲刷而下,划过她的头发,她的脸颊,也将全身衣裳打的湿透。
她容色惨白无比,双眼失焦,蓬乱冷逸的面庞,没有一丝生机。
肩甲上的鲜血,混着雨水留下来,她也没有再清理。
好冷,但她却顾不得冷。
大雨,还一直在下。
双目微垂,她茫然的看着地面,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雨还会下多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直到有人抓着她,轻微的晃动。
过了好久,她失神的眼神,缓缓聚齐,抬眸去看,面前,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温润如玉,清秀绝逸,雨水划过他的下颌,如泉水一样的流下来,更显得俊冷,他也不顾大雨,扶着她肩甲,唇边一张一合,一遍遍的在说些什么。
应该是想唤醒她。
然后,他似乎发现什么不对劲,往旁边瞧了一眼,不远处有一具尸身倒躺,全身发黑,弯曲得不成样子,因下着大雨,那种腥臭味,也早已散去。
他有些不可思议,却也没管太多,又回过头来看她,叫了她好多次,她仍似听不见。
他再次全身上下量着她,她左手缠满了一圈白色的纱布,不知是怎么受了伤,纱布上的血迹被冲得只剩一点印子,而她肩处亦是血迹斑斑,只不过她此刻身着黑衣,不大看得出来。
见她如此狼狈,体无完肤,他面容生冷,千变万化,眼中,更是怒火丛生,似是恨不得把她弄成这样子的人千刀万剐,末久,他强忍住心底的愤意,看她的眼神中,又带有些心疼怜楚,抚着她满是雨水的脸庞。
他又说了什么。
只是,脑海中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她丝毫听不见。
空中,又闷声响了一阵雷。
她敏感至极,有些瑟瑟发抖。
而在响雷的瞬间,他竟然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她抱过来,捂着她脑袋,把她给护在身下。
原来,他还记得,她怕雷声。
以前,很久以前,他都会像现在这样护着她,那时候靠在他身上,对她来说,是温暖,是依偎,是忍不住的欢喜,而如今,她只觉得好冷,好冷。
脸颊贴在他胸膛寸处,听着他彭乱炙热的心跳,她有些木然,像个呆人一样,任由摆布,然后断断续续的,她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在疯狂又着急的念她的名字。
“解忧,解忧!”
在他胸膛温热处,她强忍着闭了闭眼睛。
他还说:“你别吓我,我这就带你走。”
走?
她又能走到哪里去,她摆脱不掉他,只要她放不下心中对他的仇恨,只要她活着还有一口气,无论哪里,她都去不了。
他说过的,不死不休!
响第二声雷的时候,她的害怕感再度燃燃升起,本能的脖子一缩,更靠近他怀里,手也不由自主得拽紧他湿透能拧出水的衣衫。
可也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她怎么可以,还能与他这样亲近。
她应该是恨他的。
恨到无时无刻想让他死。
以前那一幕幕,仿若就像才发生过一样。
他亲手喂药,不顾她的苦苦哀求,杀了她的孩子,那种浓浓的弥漫在她嘴里的药味,那种骨肉分离之痛,在无数个夜晚里,搅的她辗转难眠,痛不欲生,她忘不掉,此生此世都忘不掉。
也是他,丧心病狂,杀了她心爱之人,千刀万剐之刑,受尽折磨,受尽世人唾骂,留给她的,只有一地血腥的刑场,在那一刻,他毁了她的一切,也抹杀了她对他仅存得一点点念想。
不论过多久,那个场景,那个画面,那种撕心裂肺,几天,几年,哪怕这辈子,只要一想起来,她便是痛到无法呼吸。
她有多恨他,恨他入骨,恨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她,为什么。
记忆交混,那种无尽的恨意,在记忆冲入脑海的那一刻,放大了无限倍,恨意怒意痛苦,蔓延过她全身上下,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才能平息她的痛不欲生。
她要杀了他。
睁开眼眸,她眼中的神情,从呆愣木然到双眼通红,从平平静静到怒色连连,再从冷清狠厉到满腔仇恨,促使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做什么,对他下起手来,毫不犹豫。
他发出闷疼一声后,有些惊愕。
但却还是抱得她很紧。
他微微苦笑。
她还是不够狠心,既然想杀他,为何每次都是这样不痛不痒,有时候竟会让他产生错觉,她是舍不得他死的,舍不得的。
她带着嘶声绝望,低沉微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透着雨声,她悲呛的话语,传入他耳中。
为什么……因为那人抢走了她的心,因为那人就是确实该死。
可是,你又为什么会爱上别人。
他张了张嘴,可不待他开口说话,刺入他腹处的袖箭,忽的又深入了一寸。
这一次,他疼得有点颤抖,没想过,她狠下手来,也不一定会对他留情,不杀死他,却一定也让他痛上一番。伤口绞痛,他抽吸一声,再也抱不住她,她便趁此从他怀里退出来,用尽力气推开了他,他不稳倒地,弯曲着腰身,抽搐了几下,低首看了眼伤处。
那是一柄巴掌大的袖箭。
那是在长兴山时,她与他还很友好和善,她看书的样子,他仍记得尤似岁月静好,她说她要去救人,其实,他说不上信不信她的话,只是担忧她安危,以防别人对她不利,便给了她这样随身又小巧的袖箭。
可没想,最后她拿来捅他。
她抬起清冷狠厉的眼眸,看尽他眼底,那样痛恨他的神情,是他好久不曾见过的,他突然想狂声大笑。
——她记起来了。
很好,很好。
抚着发痛的腹处,他忽然记起,她曾说过,她不会一刀要他的命,她要让他尝尝生离死别之苦,让他一点一点的,失去他所拥有所在乎的一切,要让他,受尽折磨受尽苦痛而死,就像他冷厉无情的对付那人一样。
他一直在等着。
他想,当她记起的那刻,一定是很痛苦,忘记了这些话,所以才会想着杀他一刀来泄愤。
没关系,她才记起来,捅他很正常。
“主子!”
一声疾呼的声音从乱石入口处传过来。
他扭头去看,慕晴已经寻了过来,清晰的看见了这一幕后,面露不可思议之色,他又转而看向解忧,只见她已经从地上挣扎爬了起来,再没多看他一眼,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解忧!”
他想抓住她,却没有抓住,想追,但腹处又疼得要命,连站起来,都是不稳,只能忍着痛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扶着石壁,身子颤巍。
慕晴人已过来,站在一旁,看了他一眼,也不敢碰他,她不知该如何处理,却也担忧他被捅的这一下,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主子,属下先带您回别院。”
“别管我,夏天无在这里,只怕会对她不利,你去跟着她,快去!”他咬了牙,吼声说道,心底只恨自己无能,明知夏天无在千方百计找她报仇,还把夏天无放了出去,再抓一次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慕晴正是知道夏家影卫还在这片林子里,他怎的就不担心夏天无会对他不利?慕晴自然不放心自家主子,解忧公主跑了便跑了,自会有人护着,可是他,没有人护。迟疑了片刻,慕晴皱眉道:“在属下眼中,主子的命最重要,属下得罪。”
说完,慕晴知道他不会愿意走,一抬手,击向了他脖颈处,只因他受了伤,防范微弱,若在平常,她绝不可能这样偷袭成功,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可她,别无他法。
——————
从乱石处出来后,她莽莽撞撞,只向前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精疲力尽,才停了下来,脚底一软,她伏在了地上。
大雨侵蚀着泥土,早将她的衣裳染脏。
她抬起头,生冷的脸庞迎着落下的雨水,又悲又笑,最后忍不住心中的痛意,像有什么想要发泄一般,久久的嘶吼了一声,撼动长空。
“啊——”
喊声停住,她又喝了好几口雨水,抹去脸上的雨水泪水,直到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一抹青衫影子,她心口忽然莫名的一跳。
夏可凡?
不,不可能。
不……
她知道,夏可凡已经死了。
那会是谁?
末久,她佛去心中的慌乱,从沉痛中回过神,明锐的眼眸,一直紧紧盯着那个人。
青衫人影离她越来越近,他顶着遮雨的斗笠,站在朦胧雨中,敞开的斗笠下,有些辨不清面容,她抹去眼皮上的雨水,缩了缩眼睛,努力往前看了看,这才将前面的人给好好瞧清了。
原来,原来是他。
她容色一冷,让自己振作起来,勉强站起,定定的立在原地,再微微抬了抬眼眸,视线平过前方,看着前面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同样站定的男人。
他如玉的眼眸里自有一种贵公子的气质,尤其,那一张脸,从远处看,跟夏可凡,有那么三四分相似,如若不是她足够清醒,刚刚差点就错认是夏可凡冤魂。
什么冤魂野鬼,她从不信这个,怎么可能会有呢。
她心中默然念出他的名字和身份。
夏天无。
夏可凡的大哥,夏家大公子。
他在朝她上下打量,她知道,自己如今是何模样,容色淡白虚弱,全是污泥血迹,满身黑衣湿透,雨水血水,早不分不清是什么,怎么看都略有狼狈之意,让他看了笑话了,她看得懂,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嗤嘲。
解忧微微正了正身子,眼角轻佻,朝他一眼看过去,沉定气色,不失客气优雅道:“夏大公子,久仰。”
“呵,你果然认识我。”夏天无容色冷白,既不屑又微愤,前两日,在山林里同她偶遇时,他浑浑噩噩,衣衫蓬乱,满身是伤,一念之差没有认出她。
可她呢,她早知他是谁,见到自己那般窘迫的模样,竟还肆意欺骗他,一脸无辜的,说什么他认错了人。
认错?他如今不会再认错的!
尽管,在他印象中,根本从未与这个晋国公主正式见过面,只闻人名,不见其人,仔细算来,这应该是他与她首次正面交锋。
“夏大公子才貌双全,能言巧辩,闻名各国,我有幸见过你一次,所以印象颇深。”
她用着淡淡的口吻说出来,至于在哪里见过,这方面,没有多说,由他自己猜去吧。
听着她这些敷衍的夸赞,夏天无没有什么好脸色,她环视四周,不一会儿,突然闪现出十几个夏家影卫,因此处是晋国,避免惹人显眼,影卫皆穿便衣,也未蒙面。
她同这些夏家影卫,交集深着,从龙海到灵台山,他们一路跟着南宫祤,死伤不少,还出了长兴山庄人皮秘术杀人之事,如今现身的这十几个人中,其中几人,她也是见过也还认识的。
可她也知,夏天无有调动影卫的权利。
他轻捻唇角:“你不打算跑了么?”方才,她可是跑的挺快,让他一顿好找。
只是突然间,他又有点失望,原以为方才她是胆小如鼠,才怕的要跑,他不免会轻蔑嘲笑,可如今再看去,她哪里还有一点害怕的模样?她眼中深邃幽清,有着几分淡漠,几分冷意,又好似对于他的出现,根本没有一丝在意。
哪怕,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来杀她的。
解忧皮肉间有些轻笑。
跑?她为何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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